索菲手里的斧头,
是院子里的劈柴斧。
虽然不怎么锋利,
但只要全力挥动,
砍下手脚甚至头颅,
就和劈柴一样轻松。
想到这里,冷敬的神经瞬间紧绷。
“索菲,放下斧头好不好?”
冷敬压低身子,试着和小女孩沟通。
但奇怪的是,索菲就像没有听到冷敬一般,眼睛只是看着灶旁的木柴框。
这时,艾莉婕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和索菲已经在利兹餐馆共处了很久,总觉得这个妹妹像是患有自闭症,只是不擅长和人说话,并没有恶意。
如果有恶意的话,索菲早在餐馆里就该对自己动手了。
于是她蹲了下来,试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果然,艾莉婕的第六感很准确,
索菲没有抗拒她的抚摸,只是结结巴巴地说:
“姐......姐姐......木头。”
“木头怎么了?”她转过头,看了看身后堆在筐子里的木块。
“大,太大。”索菲重复着简单的词语。
“大?哦,我好像知道了......”
艾莉婕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回头把锅里烧热的水倒一些在木盆里,洗了洗自己的手绢,仔细擦洗索菲脏兮兮的脸蛋。
“你喜欢意面吗?”她边擦边问。
索菲懵懂地点了点头,
似乎她并不知道什么是“pasta”,
但只要艾莉婕问起,
她都会说“喜欢”。
“你们怎么都不挑食,”艾莉婕嫣然一笑,“我这个主厨也太省事了,嘿嘿。”
“呃,木块到底怎么了?”冷敬在一边有点懵。
“你个傻瓜,”艾莉婕拿起一块木柴,轻轻打了一下冷敬的屁股,“有些木块太长太大,横竖都放不进灶门,索菲只是想帮忙劈小一点。”
冷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傻笑道,“呵呵,这我还真没注意。”
其实,艾莉婕刚才添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点,从中挑了几块小的才塞进灶门。
不过她只是觉得一桩小事,也不需要在爱人面前埋怨,所以只打算一会儿自己再重新劈一遍。
没想到索菲却看在了眼里,想要主动想要帮忙。
“索菲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观察力好强。”
她这样想着。
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后,艾莉婕剪开一包肉酱汤倒在另一个锅里加热,从沸水里捞出意面晾凉。
金黄的面条蒸腾着丝丝热气,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冷敬本来想搭把手,结果发现女友游刃有余完全不需要帮忙。
上次来山庄,冷敬留了一箱中式挂面,结果艾莉婕自己煮的时候没掌握好时间,面条太软,发来的图片成了一团糊糊。
于是冷敬就告诉她,煮面不能等完全煮软了再捞起来,得趁还有一点白芯的时候就得起锅。
这样一来,面条自带的余温会把最后一点儿白芯“闷熟”,同时还保留一定的劲道
意面虽然比中式挂面耐煮,但也会经历一个类似的阶段,意大利语里叫做“aldente”,意译过来就是“有嚼劲”,
这个状态下的意面刚刚脱离夹生状态,截面的白芯若隐若现,外软内韧,恰到好处。
艾莉婕从煮挂面的教训中触类旁通,一回生二回熟,冷敬竟然在她煮的意面里吃到了“aldente”的口感,
一口咬下去,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面条在牙齿之间的回弹。
吃着吃着,他忽然放下叉子站起来立正。
“你干什么?”艾莉婕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太好吃了,肃然起敬。”冷敬一本正经道。
“哈哈,好神经啊你!”艾莉婕笑着打了他一下。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索菲也“咯咯”地傻笑了起来。
三人用餐的时候,屋里光影婆娑,偶尔一缕光线照在艾莉婕的笑颜上,她的发丝和细软的绒毛也随之光彩熠熠。
冷敬把手伸到阳光下转了转,虽然手臂上的体毛并不比女友短,但东倒西歪的没有美感。
见状,艾莉婕也把手伸到阳光下,立刻像笼上一层朦胧的金纱。
索菲也好奇地卷起袖子,把手伸到阳光下。
但光线并没有给她披上金纱,
而在她本该细嫩的皮肤上,
赫然照出一道道手指宽的结痂,
皮肤下成片发黑的淤青,
甚至在手背上,
还有几处圆形烫伤。
艾莉婕一把抓过她的手,眼睛震颤。
“索菲?这是......谁干的?”
她不敢相信,
除了一眼可见的疤痕以外,
还能看到了细微的针孔。
索菲茫然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艾莉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说不出话,
泪水只是在无辜的大眼睛里打转。
“查尔斯,来帮我洗碗吧。”艾莉婕放下索菲的手臂,站起来收拾桌上的餐盘。
冷敬听到女友念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昵称,心领神会地跟着她进了厨房。
他知道,
只有女友在很严肃或者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查尔斯”。
当然,
他已经猜到了艾莉脸色大变的原因。
在北美,尤其是像克兰这样药物泛滥的城市,
很多婴儿一出生就住进了nicu。
nicu,全称「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这些住进nicu的婴儿,一出世就呈现窒息、痉挛状态,
并且无一例外都有各种各样的先天疾病,
智力障碍、
发育迟缓、
先天残疾......
甚至有的婴儿,
一出生就能检测到身体内的“甲基苯丙胺”、“二乙酰吗啡”、“吗啡”......
有一个专有名词用来称呼这些婴儿:
69書吧
「海洛因婴儿」。
这类事情的恐怖之处在于,
婴儿显然不会给自己注射毒品。
有的,
是在母胎里就被动吸收了这些化学成分。
还有的,
是出生以后,
父母在他们的奶瓶里加入毒品,
甚至直接向他们的牙龈或皮肤注射。
冷敬不确定索菲是否也曾是一名“海洛因婴儿”,
但他可以肯定,
她手上的伤痕绝不是自己造成的,
一定有人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冷敬和艾莉婕在厨房里小声交流,都认为在戒严结束后需要向911报告这起虐童案件。
艾莉婕挤了挤洗碗巾,随后叹了口气:
“我们这样做只能让这些恶魔得到最低限度的惩罚,已经造成的伤害却要伴随索菲一生。”
她渐渐捏紧了拳头,“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
看着女友悲伤又愤怒的眼睛,冷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没想到一向能说会道的自己,
在黑暗的现实面前,
也会有哑口无言的瞬间。
也许在伪人来袭之前,
这世界上,
一直存在着比伪人更可怕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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