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商按照前世的时间点,稍微提前了一点出现在官府门口。这是为了让陆修然少受点苦。
就如同他记忆里一样,陆修然正在被一群衙役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住手。”封逸商皱眉朝那些狱卒走去,“怎么在衙门门口打人?”
这个答案其实现在的封逸商已经知道了。但他还得装模作样地问一遍,不然陆修然可能会起疑。
“封大人您有所不知……”衙役们忙停下来,“这小子非要状告乡试主考官邓大人,咱们刘大人都已经跟他说了他证据不足不予立案,他还要三天两头跑来击鼓鸣冤,实在烦人,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动手。”
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封逸商也是知道的。
陆修然顺利通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并且都是名列前茅,来到京城进行乡试。
在备考过程中,陆修然结识了一批和他一样生活穷苦但奋发向上的秀才。
但他和这些穷秀才们都经历了屡屡落弟。
陆修然经过观察后发现,凡是家境贫寒送不起礼,或是性格清高不屑送礼的人,无论才华多高,一概通不过乡试。
而那些家里有钱的,即使文才平平,通过的几率也很高。
于是他便想状告京城乡试的主考官邓柏,说他收受贿赂。
只可惜他却不知道,京兆尹刘峰和邓柏交情甚好,而且他俩都是太子的党羽,刘峰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陆修然去找邓柏的麻烦。
再说,刘峰说陆修然证据不足,他也确实是证据不足。
和前世一样,封逸商淡淡开口道:“无论如何,都不该用打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样对你们刘大人的名声也不好。”
“小的知错了。”衙役乖乖认错。谁都知道封逸商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那这人我便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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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封逸商朝着被打倒在地的陆修然伸出手去。
陆修然抬起满是青紫的脸,两眼发直地怔怔注视着封逸商。
“怎么了?”封逸商淡淡一笑,“盯着我看做什么?快起来。”
“……啊,抱歉!”陆修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忙拉住封逸商的手站起身,然后低下头轻声道,“您长得太美了,我不小心便看呆了。”
“谢谢。”封逸商莞尔笑着,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句赞美。
他自已也知道自已长得很好看。或者确切地说,他一直以自已的倾世美貌为荣。
封逸商的相貌兼具了男子的英气和女子的柔美,美得有几分雌雄莫辨。
有的男人会觉得被人夸赞为美丽而非英俊,是一种侮辱,但封逸商却并不这么认为。长得美便是老天赐予的礼物,为何要挑剔那么多,还不如多多欣赏自已。
此时只是初秋微凉之时,但封逸商因为大病初愈身体尚虚的缘故,穿了一件厚厚的白狐披风。那披风雪白无瑕,完美衬出封逸商雍容华贵又绝尘脱俗的气质。他可最讨厌弄脏衣服了。
前世,封逸商并没有问陆修然刚才那个问题。他现在想起要问,是为了探究陆修然的想法。
莫非,陆修然是对自已一见钟情了?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封逸商佯装不知地问道。
“在下陆修然,修行的修,当然的然。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封逸商。”封逸商心想,还修行的修呢,你这修行也不够啊,太愣头青了。
算了,对一个刚从农村来的穷小子也不能要求太高,还得自已来慢慢教导。
“陆公子,你怕是受了不少惊吓,我代替朝廷之人向你道歉。”
陆修然忙道:“这岂是封大人之过?是我该感激封大人的救命大恩才是!”
“呵,救命大恩未免太过言重,他们再怎么也不敢在官府门口打死人的。”封逸商微笑道,“我是副相,按理说,所有下级官员都可受我管理,他们的过错并非全然与我无关。这样吧,不如我请你吃顿饭,为你压压惊。”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修然的脸又微微红了红,似乎是欣喜于可以更多地和封逸商相处。
然后,和前一世一样,封逸商在吃饭时问起陆修然事情的具体情况。
陆修然如实跟封逸商讲了一遍。
“陆公子,我这人说话直,这事你确实做得蠢了些。”
封逸商优雅地吃了一小口菜,然后就开始教育陆修然。事实上他岂止是说话直,简直就是很毒舌,只是感念于陆修然前世的壮举,在他面前尽量客气了点。
“邓大人受贿仅仅是你的推测,并无确凿证据。你要记住,一件无用的事就算重复一百遍,结果还是一样。除非,你改变了做这件事的方法。”
“哎,其实我也知道自已兴许过于倔强了。”陆修然愁苦地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实不相瞒,我如此纠缠并非为了自已。我还年轻,落第个一两次也不妨事,但我不甘心我的朋友们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然后,陆修然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在京城我结识了一位朋友,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考了好多次的乡试,屡次不过。可是我看过他写的文章,觉得他很有才华,本不至于此!
“封大人你知道吗,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之人,一旦专心准备考试不去干活赚钱,就要靠家里的人养,否则可能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我们若一次次落弟,拖垮的不仅是自已的人生,更是整个家庭啊!
“所以,那位老先生已经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了,今年以及今后的乡试,怕是再也参加不了了。
“我只是想赶在这次乡试开始前,帮一帮我那些可怜的朋友们!不然不知还会被逼疯多少个呢!”
“原来如此。”虽然已是第二次听完陆修然的故事,封逸商依旧对那些在官员们可能的受贿下受苦受难的底层人民,深感同情。
但别说是陆修然了,他自已一时半会儿也拿太子党的那些贪官没有办法。何况这一世的立场尚需思考,更不能贸然去对付太子的人。
封逸商只是淡淡道:“但你只讲故事,对告官能否成功毫无意义。这件事你若想继续,必须先收集足够多的证据。不过,这对现在这种阶层的你来说太困难了。”
“……其实我自已也知道,”陆修然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岂能和那些大官抗衡?我只是想着,若是我把事情闹得足够大,也许这件事会引起更多人的重视。”
“那可不嘛,”封逸商撇了撇嘴,“若是闹出人命来,事情就闹大了。但你这牺牲是不是也太大了点?他们虽不敢在官府门口打死你,万一去哪个小巷里对你下黑手怎么办?”
“……确是如此。”陆修然闻言有些汗颜,“多谢封大人的提醒与教诲。”
封逸商再次露出浅浅的笑容,“不必客气。”
他觉得陆修然这人还是孺子可教的。以自已直言不讳的程度,换作那些心理脆弱的人,就该觉得心灵受伤扭头就走了。
“陆公子,既然这样,我倒有个想法。你若还打算在京城留一段时间,不知可否愿意在我身边先当个小厮?
“可不是一般干粗活的小厮,我会请各类文武师父来悉心培养你的。
“你应该知道,要当官除了参加科举外,也可以通过其他官员举荐。你若表现得出色,我自然会找机会为你推荐合适的职位。到时候你也不必在意科举结果了。”
前世时封逸商也跟陆修然讲了刚才那些道理,但是,他并没有说后面这番话。
这一次不知怎的,封逸商偏就想把这个有意思的小秀才留在自已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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