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虚一个眼神示意，小青立刻直言不讳。
“喂，先说说你这牛头是怎么个意思？是化形失败了呢，还是觉得很酷呢？反正我觉得既不好看也不酷。”
老牛没有一丝的牛脾气，态度诚恳，语气卑微：
“前辈说得是，在下也觉得不好看，可城里的规定就是这个模样，为了生活也就不要脸面了。”
“且说来听听。”
老牛叹了口气：“暗黑森林只有这一座城，生活压力非常大，尤其那些要哺育幼子的家庭，压力更是大到没边儿了，只要想活着，不拼命不行啊！”
“此话怎讲？”
“城里不允许非化形兽存在，那些幼兽必须服用化形丹，否则就只能扔到森林自生自灭，而化形丹需要晶石购买。”
吴虚轻轻拍了下车辕，心情有些复杂，规定或许残忍，但也谈不上对错。
老牛还在继续述说生活的苦：
“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呢？化形只是第一步，拜名师、上书院需要晶石，功法、丹药、器物、修炼等等，统统需要晶石，除了拼命赚晶石，谁有闲心管什么面子呢？”
吴虚越发沉默了：
谁说野兽无情，不论人族兽族，父母对孩子都是无怨无悔地付出，只盼着孩子不再延续父辈的苦难。
而小青却体会不到，甚至不以为然：“身为兽族，哪个没有血脉传承，真的需要这些吗？难道住在森林里的就没有出息了？”
老牛甚是懂得交流的艺术，恭维当先，吐糟在后：
“前辈身份高贵，可能有所不知，血脉传承也有天差地别，普通兽族的传承多是生存的本能，如果任由其修炼，改变命运从何谈起呢？”
“就拿在下来说，我的血脉传承就是脚力好，我的孩子如果不能学到新的技能，那他长大后也就是拉车的命啊！”
小青的血脉传承自是高端大气，当然没这个觉悟，正待送上心灵的鸡汤，却被老大拦下了。
吴虚对老牛温言肯定：“你做得很对，不颓废躺平，所有积极的改变都值得尊敬。”
老牛似有些尴尬了：“积极个啥呀？在下脑子笨，周围邻居都是这样做的，在下也就是有样学样罢了。”
吴虚不辨情绪地笑笑：“呵呵，话题扯得有点儿远，我看其他车也都是这个样子，方便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嗨，看我，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说起话来就喜欢东拉西扯的，前辈勿怪。”
“不碍的，本就是随便聊聊，说到哪儿算哪儿。”
“要说这车，也不是啥人就能拉上的，得亏城主大人照拂，我们素豹一族才有了这个谋生手段。”
小青忍禁不住，主动接话：“哈哈，素豹一族？就算吃素，豹子也不会顶个牛头吧？”
“这车和牛头都是城主府发下的法器，只要拉车必须戴着牛头，否则就是非法运营，被巡逻的碰上可是要抓起来的。”
吴虚点点头，引入市场准入制度，核发运营牌照，考核相关技能，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相对规范的管理模式。
老牛继续说着：
“在暗黑城运营的车轿只有两种，一种是原本的马车，拉车的都是驯养的野马，另一种就是牛车，拉车的都是化形的素豹，为了形象统一才戴了牛头。”
吴虚刻意弱化了言辞表达：“那你们都愿意戴这个头饰吗？”
“当然愿意了，戴着牛头谁也认不出来，干完活，交完车，摘了牛头，带着晶石回家，看到家人欢喜的笑脸，一天的辛苦也就值了。”
吴虚突然有了明悟：
虽说满城的牛头马面，似乎有些诡异，但这何尝不是世间真实呢？
除了宁有种乎的草莽豪言，没有贵胄身份的普通兽何谈改变？
一生辛苦，做牛做马，所为只是苟且活着，孩子便是那个盼头。
所谓的牛头遮面，表面上是统一了标志，方便了管理，
实质上就是一块遮羞布，城主府的特别关照也就不那么招摇了。
换位言之，那些龟缩城里的素豹，不敢在丛林里讨生活，年复一年的苦熬惨淡，最后的体面便是这强加的牛头了。
底层的知足与快活，不过是触手可及的简单幸福，上位者不食人间烟火，看似悲天悯人，实则虚伪恶心，又怎会体谅底层人的苦难与不甘呢？
看着吴虚总是走神，小青接茬儿聊了起来。
“你一天能赚多少晶石？”
“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经常是白跑一天，毕竟都不容易，在下就经常来城门口等活儿，这不，就碰到了几位前辈贵客。”
“你还蛮会讲话的嘛，跟我们说说城里的情况吧，讲得好，那位大爷一高兴，随便赏你点儿，足够你忙活几年了。”
“得咧，您听我说哈……”
小青和老牛聊得热络，吴虚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思绪似乎飘得更远了。
静儿适时招呼了一声，吴虚也便坐进了车厢，不再多忧多思，跟大小姑娘闲聊了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车窗外的行人渐多，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中坊到了。
小青率先下车，两手一背笑看吴虚，用眼神瞟了瞟老牛。
吴虚喊了声老牛，静儿抛了枚蓝晶，老牛震了个大惊，深鞠躬，连声谢，那架势恨不得要跪下了。
吴虚背着蝶儿，静儿轻挽衣袖，融入市井间，流连顾盼，好似过年。
一愣神的工夫，吴虚三人已走远，小青紧忙追上。
携家人逛街当属人生一大快事，吴虚亦然。
他只顾着和蝶儿、静儿说话了，似乎忘了小青还在身边。
“老大，老大。”
“哦。”
吴虚有些心不在焉，小青好生无奈，却也没辙儿，此时老大的眼里怕是容不下别人了。
“你，唉~”
小青的叹息摇头立即得到了回应，吴虚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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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唧唧，有话就放，吞吞吐吐，非奸即盗。”
“老大豪气，我自愧不如啊！”
吴虚淡淡一笑：“哦？这是有话要说呀。”
小青坦然直言：“那老牛一路拉车带聊天，我还寻思你能赏他十颗八颗呢，结果就给人家一颗蓝晶，你这样抠门真的好吗？”
“好，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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