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该死!!)
卢云梦快步走在宽敞的医院里。本来他想马上跑起来,但这里是医院的认知,勉强压制住了快要爆发的心情。
内心里那股翻腾的情绪让他不由得咬起了指甲。他的气势如此强烈,路过的人都惊恐地瞪大眼睛,但他已经冷静不下来,哪能在意这些。
“——该死!!”
穿过医院的自动门,外面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肺中。这样的自然和简单的事竟成了引爆开关,卢云梦任凭情绪发泄,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混凝土的柱子纹丝不动,但他那握紧的拳头却传来疼痛。然而,面对翻涌的情绪,痛觉的信号成了兴奋剂一般,反而更加刺激他继续挥拳。
第二拳、第三拳。每一拳下去,疼痛就加剧,但打柱子的痛觉犹如麻醉剂,让他的理智变得迟钝,驱使他不断地挥拳。
卢云梦像个失控的机器,继续殴打着柱子。皮肤裂开,鲜血渗出,灰色的柱子被染得发红。然而,他的拳头仍没有停下来。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抬头一看,是一名气喘吁吁的护士,显然是急忙赶过来的。目光相接的瞬间,护士的脸明显紧绷起来。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人群,他们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匆忙避开了目光。
身后传来微弱的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不想听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皱起眉头,勉强冷静的护士终于开口。
“小伙子,发生了什么?我去联系医生,你最好还是——”
“不需要。”卢云梦狠狠甩开了护士的手。那女人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他回以带着杀气的目光。
“虚情假意。反正你们根本就不想救我们。”
他厌恶地吐出这句话,转身离开。
那护士显然因为发现对方是龙使而震惊了。她故作关切地说要安排医生,但那句话不过是些毫无感情的客套话罢了。
他从小看着在医者岗位上工作的兄长长大,是否真心关切,一听便知。
龙使,到了哪里都被排斥。人们根本不把龙使当成同类。
可即便如此,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去救那些人呢?卓睿也好,赤炤也好……
“……呃!”
刚刚平息一点的情绪再次卷土重来,卢云梦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他清晰地回想起了那一幕。
那瘦小的身影倒下去。那张失去血色的脸。
他背上逐渐染红的鲜血。双手上沾满的,血液的温热。
“你这个蠢货!”
他朝着并不在场的人,嘶哑地低声喊道。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讨厌那个人。那毫无戒备的眼神,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和态度,什么都让他看不顺眼。
赤炤的想法,在他看来不过是天真到可笑的理想主义罢了。可就是这个天真的家伙,拥有令人瞠目结舌的实力。这让他更是火大。
自从赤炤到来后,他能感受到自已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改变。人们像被吸引一样聚集到赤炤的身边,彼此间的隔阂不知不觉间就被消弭了。
他无法理解,这一切太过不现实。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一切可以这么轻易改变,那么过去的三百年又算什么?他们所受的不公待遇,还有自已所忍受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讨厌赤炤,讨厌这个作为龙使却没有阴影、可以坦然笑着的人。讨厌他那自以为看穿一切的眼神。
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理解的余地,他也没有试图去理解。
可是……
赤炤不知为何却想要待在他身边。他起初以为那只是命令,但显然不止如此。
像呼吸一样轻松地嘴硬不止,赤炤是凭自已的意志试图去了解他,靠近他。明明觉得他不合心意,却依然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已挥剑。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第一次与他并肩战斗时的震撼。
配合得那么默契,自已甚至不觉得那是自已的身体。
仅仅一次交锋,赤炤便精准地看透了他的剑技特点。没有一丝妨碍自已的动作,甚至为自已创造攻击的最佳时机。
即便和青栀并肩作战时也常有争执,而与赤炤却无须一言一语,身体自然地反应了。
他觉得不甘,甚至感到一丝寒意。就像对方在说:“我已经看透你的一切。”
那天从训练室逃出来,不是因为《焔乱舞》的力量让他震惊,而是因为赤炤的异质性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对,是异质。
那令人敬畏的剑技,赤炤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异乎寻常。
或许是因为他在赤炤身上看到了自已所缺少的东西,这才让他产生了劣等感,并让他对赤炤的话语尖刻无比。
然而即使如此,赤炤依旧固执地待在他身边。尤其是发生封野的事件后,他笑得更多了。
毫无疑问,自已也受到赤炤的影响。
一次次的争论,一次次的相互否定,偶尔不经意间投来的微笑总让他措手不及。渐渐地,不由自主地被赤炤的身影吸引。当赤炤失落时,他也不禁心生烦躁。
明明讨厌他。明明应该讨厌他才对……
“你这个蠢货……真是个蠢货……”
话语低语而出,无法分辨这句话是对赤炤说的,还是对他自已说的。
此时的他,已经无从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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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而喻的是,赤炤受伤的消息被列为绝密事项,所有参与应对的人员都被严令保持缄默。
这是为了避免引起国民的混乱,同时也考虑到当时在场相关人员的心理负担。
但作为例外,青栀和卓睿等与赤炤交情深厚的少数人,秘密地得知了这一消息。
赤炤在严密的警戒体制下被送往振岗市,目前正安静地在宫殿的医疗设施内沉睡着。
不仅没有苏醒的迹象,宫殿方面甚至判断,在一段时间内需要进行二十四小时的治疗和监控,因此除了风琉璃和张洛外,其他人一律谢绝探视。
几天后。
“咚咚”,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然而,里面没有回应。等了许久,只有冰冷的寂静在逐渐蔓延,令人感到更为压抑。
大概他不在房间吧,这种感觉还是有的。
轻轻叹了口气,调整好心情,朝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下了一层楼,来到女性居住的楼层。
和刚才一样,青栀站在目标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这次,里面传来了打开锁的声音,门缓缓地打开。
“你这是什么样子,眼睛都红肿了。”
青栀苦笑着,轻轻抚上桑夏的眼角。
究竟哭了多久,才会变得这么红肿。
那如陶瓷般白皙的脸颊已被泪水冲得泛红,眼睛肿得不忍直视。桑夏憔悴的表情毫无生气,勉强抬头看向青栀的目光,也像是失去了焦点。
“我可以进去吗?”
听到青栀的询问,桑夏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让开了门口,示意她进入。
青栀也默默地走了进去。
穿过并排着浴室和厕所的走廊,来到一间简洁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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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和冰箱等家具都一应俱全,此外还设有一间独立的卧室。
即便是青栀自已被分配的房间也显得太过宽敞豪华,几乎不像是一个人居住的配置。
不过,这毕竟是龙腾国的宫殿,或许这样的标准也算正常吧。
“等一下……我去泡点茶。”
桑夏示意青栀坐到小餐桌旁,自已则踉踉跄跄地走向厨房。
“喂……不用了。”
青栀急忙拦住了桑夏。
“但是……”
似乎并没有打算听青栀的劝阻,桑夏继续朝前走去。
青栀无奈地皱起了眉。
与其担心她给自已倒茶,不如担心她会不会因动作不稳而受伤。
以桑夏现在的状态,简直注定会弄出些意外来。
但是,这也是她的一片好意。
既然她已经进入了厨房,强行阻止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那我来帮忙吧。”
青栀跟进厨房,迅速地从桑夏手中接过装有水的电热水壶。
“啊……”
“没关系啦,是我自作主张过来的,这样我也可以挑自已喜欢的茶。”
青栀故作无赖地说着,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红茶盒,朝桑夏笑了笑。
“……嗯,明白了。”
桑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选这个,你呢?”
青栀一边将电热水壶放回加热底座,一边随意挑了一个茶包,朝桑夏展示。
“那个……那就这个吧。”
“好的。”
听到桑夏的选择,青栀将茶包放进准备好的杯子里。
当然,她并不打算让桑夏再做什么。
既然掌握了主动权,就应该尽量避免任何可能的危险。
“其实……”
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桑夏轻轻开口。
“我知道自已不应该这样。赤炤现在危在旦夕,我必须要坚强起来……可是……”
“嗯……”
青栀轻轻应了一声,静静地将桑夏拥入怀中。
桑夏的眼眶随即盈满了泪水,透明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滑落下来。
“真的好痛苦,好害怕……听不到赤炤的声音,见不到赤炤的脸,无法触摸到赤炤。就只是这样,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又不安又难受……我甚至不知道自已怎么了。我是不是变得奇怪了……”
“不是的。”
青栀坚决否定。
随即,她紧紧地抱住桑夏,增强了拥抱的力量。
“桑夏,不是这样的,听我说。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你会变得无法停止想念对方,见不到就会痛苦、难过……你会希望自已是那个最了解对方的人,渴望他只注视自已。喜欢就是这样,会渐渐地让你深陷其中,这就是恋爱啊。”
她并没有变得奇怪。
青栀充满力量地一遍又一遍地如此告诉她。
桑夏只不过是对这从未有过的情感感到困惑而已。
但青栀不想让她将这种感情视为异常的东西。
因为这份情感,青栀自已也曾深切地体会过,这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心情。
“谢谢你……对不起,青栀。”
看着桑夏拭去泪水,青栀如母亲般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来看看她真是太好了。
从小桑夏就是个内心脆弱的孩子,青栀对此一直挂念。
自从赤炤出现后,桑夏的状态积极了许多,青栀本以为她已经坚强了不少。然而赤炤如今身处谢绝探视的境地,桑夏的内心比以往更加不安。
青栀低下了头。
“我们……好像被分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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