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还没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时,裴思珩和裴景安有过交集。
裴景安大一岁,又是父母捧在掌心上养大的,自然是养成了骄纵的性格。年幼的裴思珩瘦小,什么都没有,而追在裴景安身后,可以得到他随意丢弃的好东西。
裴景安贪玩,总是喜欢在府里做些乱七八糟的事,被发现后又推给裴思珩,连累裴思珩被打。
有一次他良心发现,在裴思珩被打的时候,提着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溜到下人房去看他。
“你别哭,这些我都给你。”
得到了许多好东西,裴思珩也不难过了,立刻将方才的痛苦抛之脑后。
裴景安又继续哄骗他:“那你以后替我挨罚,我把我的好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好!”两个少年拉钩。一个满怀欣喜,另一个却满怀算计。
裴思珩天真地以为裴景安是真的对他好,直到他的身份败露,直到裴景安说出他的真心话。
“你一个丫鬟生的私生子也配和我玩?”
“够蠢的,给你的那些‘好东西’都是我嫌弃的垃圾。带着这些破烂跟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滚出裴府!”
——
雨渐渐小了,十六收回思绪冲进雨里。他就不应该临时去池塘边摘荷花,本来今天回家待得太久,若是今日宁妤来找他,他却不在那就不好了。
宁妤,想到她十六的脚步更快了。地板上的雨水在他的踩踏下溅出一朵朵晶莹的花,护在衣裳下的荷花却安然无恙。
十六也想宁妤来,他想将这捧荷花送给她。
宁妤真的来了。
她站在廊下,十六看见她时有一瞬愣神,呆呆地站在雨里不说话,两只手还放在荷花上遮雨。
看见一只淋了雨的潦草小狗闯进她的视线后,宁妤松了口气,察觉到小狗在雨里发呆时眉毛不自觉紧蹙。
十六淋了雨,浑身湿透,雨水沿着白玉簪子在黑发上滴落。他不敢离宁妤太近,垂着头站在一米外。
“回来的路上看见荷花娇艳,想到了小姐,不由自主地摘了几支,所以才回来晚了。”
十六平放双手将花递给宁妤,神情有些紧张。荷花被雨淋到了一点,粉白色的花瓣垂落雨滴。十六觉得这花像她?宁妤倒觉得像他。
家中带出来的烦闷消散大半,宁妤按揉眉头没去接花:“先去换身衣裳,再把花插上吧。”
察觉到宁妤心情低落,十六也更加卖力讨好。
插在花瓶上的荷花娇艳,宁妤静静地看着,双手插进十六的头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六以为她喜欢:“小姐,你想用荷花吗?”
跪在下首的十六嘴唇鲜红,宁妤为他擦去嘴边的一点白:“你倒是花样多。”
十六羞涩地笑了,宁妤记起南风馆的避火图确实有类似的用法。
“用吧。”
夏季多雨,花园里的溪水也比从前更汹涌,一下一下拍击在岸上。在迷蒙的雨中,那位虔诚的朝圣者如期而至。他踩过泥泞的路,在溪水边倏然跪倒,这次他没有捧起溪水,而是将头埋进溪水里,尽情酣饮。溪水里长出一朵荷花,朝圣者淌过溪水将花摘下,尽数吞食。
宁妤忍不住问道:“为何你的动作比上次放肆?”
朝圣者舔去嘴角的溪水,目光依旧虔诚:“因为我的神,她希望我放肆。”
是吗?没有人能够证实他的话。宁妤把目光投向溪水,发现溪水的确流淌得更加欢快。
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面上红霞片片的十六用清水漱口,又用手帕擦净后才躺上床的边缘,与宁妤目光相视。
宁妤脸上的红潮也没褪去,眼眸中水汽氤氲。她的手在十六耳尖后摩挲,轻声道:“做得好,我的小狗。”
十六的笑眼更弯了,宁妤用手盖住他的眉眼,只露出红而薄的嘴唇:“睡吧。”
“好的小姐,晚安。”
宁妤没有回,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十六,直到听见他的呼吸绵长才收回手。
她的手臂有些发麻。
十六的睡相很好,床很大,但从不会多占一点位置。也许是睡着后不能对她做出温柔地表情,睡着后他的面容颇具锋芒,淡漠、冷冽。
但宁妤却觉得很令人安心。
檀青禾故态复萌又来找她麻烦,还拿婚约讽刺她。有一瞬间宁妤觉得很无趣:“如果你能帮我解除婚约的话,也许我会真心感谢你。”
她没用敬语,话也很呛人,檀青禾的脾气一下就点燃起来,对她破口大骂。
檀青禾骂易楼音勾引了宁父,把染上瘟疫的事赖给宁妤,最后还诅咒宁妤与萧慎离心孤独终老。
宁妤无所谓地笑笑,随她骂吧,反正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场风波刚好被回家的宁桓撞上,她看向宁妤的脸色很是抱歉。但他还是先选择安抚檀青禾。
易楼音选择宁父,对她没有半点母女之情;宁桓选择了檀青禾,只会对她抱歉,不要求檀青禾承认错误;而萧慎,她曾经以为的良人也选择了别的女人。至始至终她都被排除在外,没有人选择她。
宁府只不过给她提供了一个住处,哪里算得上是家呢?
宁妤伸手摸上十六的鼻梁,滑过眉毛最后又落到耳尖。她倒觉得,她和十六这个小房子更像家。
她的家,她和小狗的家。
十六是她的小狗,十六永远不会离开她。
宁妤拉过十六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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