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多久?”
“自小姐睡去后,直到现在。”十六顿了一下后补充,“方才煎药的时候离开过。”
宁妤转头看去,不远处的小桌上果然有一个药罐,还有一壶热水。
宁妤掐住他的下巴,身体还未恢复使不上力,十六乖顺的向她靠近,好让她不那么难受。宁妤冷眼看向他赤诚又卑微的眼眸,不禁想起她昨夜的脆弱。
他昨夜太过僭越,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他竟然擅自闯进自已身边,更将她最脆弱的情绪收入眼底。
“怎么进来的?”
“爬墙......”十六的头低垂,声音也是低。
水月居在宁府的最里,有一片墙能够供人攀爬,这件事只有宁妤和赵元煦知道。难不成是赵元煦告诉他的?
说了几句宁妤的喉咙没来由痛了起来,她干脆摒弃这些杂乱的想法,坐到妆镜台前:“伺候我梳洗吧。”
十六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他的动作很娴熟,仿佛做过很多次。宁妤在妆台前没坐多久他就已经为自已梳好了发髻。
他的眼神映在镜子里,好似暗含期待。
宁妤说道:“这发髻......”她微微皱眉,果然看见十六紧张地看着她,好像屏住呼吸等她说下去。
“梳得还......不错。”
宁妤这句话说得稀碎,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十六紧张的表情才缓下去,露出浅笑:“小姐喜欢就好。”
铜镜里她的红疹消下去了一些,脸还是很难看。十六看着她这样居然还能毫无怨言地照顾她,真是奇怪。
她的心情好了一点,但在十六端药的时候戛然而止。昨夜闭眼看不到还好,此刻看到这黑乎乎的药她就忍不住反胃。
“我,还有蜜饯或者蜂蜜水,如果小姐需要的话......”
宁妤一个眼刀杀过去十六便止住话头,他知错地低下头,手上的动作依旧端正。
宁妤秀眉颦蹙,忍着恶心一口便咽下了药。一股反胃感涌上口腔,宁妤连忙将蜂蜜水一饮而尽。
十六连忙站起为她顺后背,宁妤冷声喝道:“我让你动了吗?跪下!”
十六眼底的潭水碎成数片,他听话跪下,即使跪了几个时辰也跪得端正,像一只等待主人责罚的小狗。
“谁让你来的?”
“是许小姐。”
“药是哪来的?”
“许小姐给的。”
十六又把昨夜的事复述了一遍:“昨日我见许小姐来,便向她打听了小姐的情况。今日瘟疫肆虐,我实在不放心小姐——”
“说重点。”
宁妤看十六的表情,说不定她不打断他便会扯出一大堆内心独白,她才不想听呢。
十六的表情有些委屈:“她说小姐一直待在家中应当无事。但是后来她拿了一袋药急匆匆地闯进来,她告诉我可以翻墙并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大概就是这样。”
宁妤沉思,这么说来萧慎确实没出现过。具体情况她无法推测,也许只有来日好了之后才能求证赵元煦。
她又看向十六,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疲倦,眼下乌黑一片。他是有些僭越,但也是事发突然,宁妤觉得应该可以原谅。更何况他很虔诚,应该会是一条好狗,那为什么不用呢?先用几天,好了之后再把他赶走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宁妤给他找了一个留下的正当理由:“你去那张榻上休息片刻吧。”
小狗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笑着答谢,好似她给了他天大的好处。
宁妤心想,真是一条给点好处就舔上了的小狗。不过她觉得感觉还不错,声音也不像方才那样冷了:“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好,我是怕你累死没人给我熬药。”
小狗仍莫名笑着,宁妤好似被他看破了心思,佯装生气道:“反正我叫你你必须得应,无论何时,听见没?”
小狗郑重点头,笑呵呵道:“遵命,小姐。”
他的笑很温柔,宁妤心里的阴霾好似散开了一点。但她仍不想让他好过,反复考验他的忠诚,像折磨般:“十六,我要喝水。”
“好的,小姐。”
“我要净手。”
“好的,小姐。”
“我的发髻乱了。”
“好的小姐。”
......
当宁妤第三次想要喝水,第五次想要净手和乱了三次发髻后,宁妤瞥见十六露出了一丝丝不耐烦的神色,但很快收敛,又恢复虔诚模样。
“为什么你乐在其中呢?”
十六的脸色不好,但眼神迸发出一丝光亮,声音平淡温柔:“因为是你,小姐。”
宁妤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十六退出后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好像她又得到了上天恩赐的蜜饯。
十六又躺回去休息,他以为宁妤会再次叫他,结果并没有。也许是他很累了,也许是在她身边他难得感到安心,十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是好梦。他梦见了昨夜的场景,宁妤圈在他怀里睡着了,眉毛颦蹙,整个人蜷缩成一只防御性的小刺猬。
十六用手化开了她眉间的愁绪,他毫不在意瘟疫是否会传染,手一寸寸抚过宁妤的脖颈、面庞,深潭千尺之下尽是欲望。
他很想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十六只是借着微弱的月光凝望她的面容,最终在她眼皮的小痣上落入轻轻一吻。
是温柔、是虔诚,只有此刻的偷偷僭越他才能实现梦中夙愿,明日宁妤醒来也许会厌恶他的靠近。
他心甘情愿地跪了下去,等待宁妤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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