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旷看着虞卿安温柔的动作,心里有悲有喜。
有许多的情绪堆积在心里,许多年也不曾宣之于口过。
或许从很多年前,在虞家求学的时候,纪怀风、虞卿安与他司行旷的命运就纠葛在一起了。
那年大家都还年少,虞卿安时常上山来旁听课程。虞家有自已的女学私塾,不与这些男孩子一同上课。
但是她却总借口来看外公,偷溜来听课。
听学子们辩论程朱理学,聊聊什么是天理,什么是人欲;
听先生讲知行合一的意义;也听柳七的风雅轶事。
司行旷因为从小就个子高坐在学堂的最后一排,常常一侧身就能看到偷听的虞卿安。
小小一个面粉团子样的女孩儿,听起这些东西来却头头是道,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却没有人知道她小小的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纪怀风是后来才来的,来了两年,司家就出了事,司行旷也就不在这里上学了。
纪怀风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否则也不可能来到虞家读书,通过虞府的入学考试,成为了虞老太师的关门弟子。
来了之后学塾的老师就安排司行旷和纪怀风同桌而坐,一同学习,二人也是虞老太师最喜欢的学生。
虞卿安小时候话就不多,但纪怀风总是会找着话题同她说话,司行旷嘴笨只跟在后边儿听着,插不进去话。
可行至此处,他才明白,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论是谁都得自已攀过一重重山,趟过一道道河,才能柳暗花明。
也许,这就叫命。纪怀风用尽心机也夺不走属于他的姻缘。
“想什么呢?”虞卿安突然的说话打断了司行旷的思路,男人这才清醒过来。
虞卿安已经将他腿上的水擦干了,正帮他将裤腿放下来。
“你这膝盖最好休息一阵子,看起来有些严重了,还有啊,你这腿肿了,日日都肿吗?要不要让郎中开点药?”虞卿安将手重新洗了一遍,又在一旁碎碎念。
影青却有些煞风景地在门口轻敲了几下门框:“主子,有情况。”
司行旷端着一杯温水,将水一饮而尽,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对虞卿安道:“回房间去,别跟蒲夏分开。等我回来。”
“好,你一切小心。”
虞卿安是极识大体的,此时虽然心中担心,但她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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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宫西侧殿内,蒲团上跪着的男人,声音浑厚:“听说你想见我?”
司行旷来的路上吃了玉露粉,暂且压制了全身的疼痛,接到了消息,纪怀风后背的血书果然有点效果,来见的这人就是纪怀风背后之人。
“是,不知阁下究竟想做什么?”司行旷也点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中,低头侧身却看到男人戴着一副兽皮面具。
在大殿摇曳的灯火之中显得格外阴森。
地上跪着的男人嘴角划过一丝森冷的笑意,从司行旷背后迅速起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刺上了司行旷的侧腰。
却被司行旷灵巧一躲,匕首只是划伤了他的胳膊。
兽皮面具下的男人笑得阴冷桀骜:“呵,不愧是探查处出来的,身手不错。”
司行旷看着男人也从腰间掏出了自已的佩刀,三两步跨过蒲团,来到男人面前,想要挑开男人的面具。
却没想到身后的香炉之中突然射出一枚箭矢,直直地插入了司行旷的后心之中。
兽皮面具下的男人只留下一句:“若能活过今晚,才配知道我是谁。”便隐匿在夜色之中。
箭矢上淬了毒,司行旷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被麻痹住了。动弹不得。
事情发生得太快,影青从听到动静跑过来,就只能看到躺在地上的司行旷和已经遁入黑暗的男人背影。
百里先生不在别苑,影青着急地直拍大腿,这可如何是好?
晴山在一旁稍显理智地道:“赶紧给督公送个消息去,百里先生是紧急被派出去的,不可能半路再折返回来,找督公定有别的大夫,再不济还有宫里那么多太医呢。”
“对对对,我这就去。”影青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我真是乱了。”
晴山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看着身上的箭矢还没拔出来的司行旷,暗自叹气:“我去吧,你安排些人去虞府看着,别让主子再担心了。”
出门时,晴山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月色,这天要变了。
破晓之前,司行旷就被吉安带人紧急接入了皇宫。
长秋宫寝殿内跪着三位太医,都是承佑最信任的。
督公明彰只在暗处坐着,看不出情绪,可殿内的气氛却让人觉得压抑极了。
太医院院正刘文韶跪在最前,擦了擦脸上的汗:“司大人后心中箭,虽不是贯穿伤,但位置太寸,已经靠近心脉,箭矢上带着倒钩,若轻易拔出,恐怕……”
“只说如何救!”承佑难得地将情绪流于表面,新上任的帝王发怒,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地上三个太医院的太医,急忙叩首回应道:“陛下,如今之计策只能是先施针封住他的心脉,然后迅速拔出,但拔出后到底能不能活,还得看他自已。”
明彰将话听得清楚,拔出可能会死,但不拔是必死无疑。
就算有一分生的指望,也得尽力一搏:“拔。”
老气横秋的语气中满是坚定,承佑看了明彰一眼,又对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医点了点头。
太医们颤巍巍地退下,去准备施针和拔箭所需的东西。
“督公,要不要将百里叫回来,应该还没有走远。”承佑到底是年轻,比明彰更沉不住气些。
“不成。”明彰内心也是罕见有些紧张,捏紧了拳头,“那条线我追了十年,如今才有眉目,我信我儿吉人自有天相。”
寝殿内,随着一声闷哼声后,司行旷被拔出箭矢,顷刻间吐血不止。
刘太医大呼:“不好,赶紧验毒!”
“庸医!若他今日身死,我要你们都给他陪葬!”承佑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明彰却在他身后拉住了他:“陛下莫急,这毒下的隐蔽,非要等着拔出箭来,气血上涌,才能发作。”
“也是那人所制之毒?”
“是。所以百里决不能回来,要顺着这线索查下去。”
承佑有些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看向那一片鲜红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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