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的京城寒意渐起。
沈磊整了整大衣的衣领。
他今天很忙。
原来的土气的灰黑色羽绒服，卡其色衬衫，圆领内衣，统统被他扔掉了，换成了纯棉衬衣，羊毛开衫马甲，毛呢大衣。
老式的黑框眼镜也扔掉，换成无框的。
原来的运动鞋换成一双不起眼的皮鞋。
又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理发店，把刘海剪掉，换了个清爽的发型。
他现在的打扮主要向吴放靠拢。
既然是做这份工作的，起码看上去要“厅里厅气”的。
原来穿的太学生气了。
体制内工作，可以有书卷气，但不能有学生气。
这一趟全弄完，也到下午了。
花了点钱，但其实也没多少。
和女生相比，男生的形象提升是非常廉价的。
收益却往往大得多。
他其实不担心钱的问题。现在是18年的10月24日。
可惜没赶上IG对KT那场传奇的战斗。
但接下来还有半决赛和决赛。
他记得清清楚楚，半决赛和决赛的IG都如狂风一般，以3:0横扫对局，赢得比赛。
18年的金融乱象尚未结束，各种小额贷款群魔乱舞。
金融业的从业者吃得满嘴流油，一次交易动辄上百万的收益，也怪不得当时的路杰如此癫狂。
不过接下来的就是寒冬了。
沈磊在理发的时候也没闲着，用店里的WiFi下好了什么借条，花呗，金条，有钱花，微粒贷……
还时不时打断一下给他理发的Tony老师，说先停一下，有个应用要他做个人脸识别。
搞得Tony老师频频侧目偷偷观察他，有点摸不透这个顾客是什么路数，连推销办卡都忘了。
他的征信很好，又有公务员的身份，平台纷纷放款，很快凑了八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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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找了家咖啡馆，在电脑上操作几下，登录了境外的博彩网站，全部买成27日的比分3:0。
虽然当时普遍认为IG强于G2，但很少有人敢押3:0，因此赔率足足为1赔5。
两天后八十万就会翻成四百万。扣掉饰品15%的手续费，到手还有340万。
前后不过五分钟。
然后决赛他还可以再押一次。
对重生者来说，赚点小钱真不是什么问题。
快到饭点了，沈磊想了一下，给萃华楼打了个电话，定好了位置，特别要了一个小间。
包间很小，很安静，但是不豪华，当工作日的便餐刚刚好。
翠华楼的定位也是如此。
这样氛围还轻松一些。
他先去王府井转了一下，实地看了一下翠华楼的环境，感觉确实不错。估摸着到了下班的时间，就给吴放发了微信，什么都没说，只发了个定位。
吴放看了，也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半个小时，吴放给他打电话，说快到了。沈磊就起身到门口等着。
没几分钟，吴放就到了，看到沈磊的新形象愣了一下，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帅。沈磊也笑，说这不是和您吃饭吗，就穿的规矩一些。然后就把腰弯下来，请他往里面走。
坐下来，吴放把手边的包放下，打量了沈磊一眼，没有开口。
吴放是个典型的体制内工作人员。典型的意思是，他生活在一个稳定又讲究次序的环境里，稳定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信任建立在熟悉的基础上。
沈磊今天很陌生，他有点摸不清路数。
这让吴放提起了一些警惕。
沈磊对此早有预料。倒不如说，这就是他置办行头的目的所在。
人毕竟是感性动物，最大的感性来源就是视觉。
他之前有点过于清高了。
清高其实不是坏事，但和他现在的目标不符，他必须借着离婚这个由头，尽快给自已打造一个新的形象。
效果最好也最快的方式就是换一身衣服。
这样他接下来说的话效果也会好。
他举起茶杯，很认真也很真诚，说领导，不给您添负担，今天咱们不喝酒，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还是那句话，您一直对我很好，我很感谢。我这几天过得很难，家里不用说了，爸妈我也没办法和他们讲，您愿意来听我说几句，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在东土大唐，无论办什么事，态度永远是第一位的。对领导一定要放低姿态，沈磊如今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
听了这话，吴放端起茶杯，表情放松了许多。他说小沈，别客气，你遇到事了愿意和我说，我很荣幸。这个也是我不对，你都要离婚了，这么大的事，我才知道。我这个领导当的不够格啊。
沈磊叹息一声，说已经离了。哎，这个不是我不和您讲，是我之前也不知道，我老婆心里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菜上了，您快动筷，咱们边吃边说。
沈磊点了好几个菜，两个人只顾着聊天，都没怎么动筷子。
沈磊说，这个事说来话长，但归根到底，还是觉得我没钱，没能力，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沈磊说，这个我也认。领导，您知道，我是燕地农村出来的，只会闷头干工作，真的很多事情都不懂，都是您包容我，帮助我，指点我。
吴放说，小沈，你不要这么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你的工作态度和工作精神，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之前向陈书记汇报，陈书记也很认可。
沈磊连忙说，谢谢领导，我敬您。又喝了一杯茶。
沈磊说，领导，不怕您笑话，前段时间我岳母得了癌症，在京大肿瘤医院治疗，当时已经癌症晚期了，京大的医生说治不了，我前妻非要我出去找找关系，想着转院去协和治疗，想打最新的靶向药，我心里发怵，没敢麻烦您。后来，我岳母还是去世了。我前妻一直意见很大。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前妻就是那个时候，对我失望了，才和她公司的一个领导走近的。
说到这，沈磊眼眶红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
吴放赶紧说，这个我也有责任，我应该多问问你的情况，多给你提供帮助。但是小沈，我真得批评你，你真的太见外了，咱们机关党委不就是关心关爱干部的吗，转院的事你真应该早点说，还有，工会处存了一笔党费，准备慰问困难党员的，你完全符合条件啊，再让工会处的人多张罗张罗，发动咱们的干部职工给你岳母捐款，这困难不就过去了吗。
沈磊说，谢谢领导，谢谢，谢美蓝和我离婚这个事，真让我想明白了。我以前太混蛋，把主要精力放在家里，眼里只看得到一亩三分地，不懂得依靠同志，太见外，也太矫情了……怪不得谢美蓝和我说，跟我在一起，活也活不痛快，死也死不舒坦……他开始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吴放叹了口气。他很受触动。
沈磊感觉到火候了，于是就说，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组织就是我的家，您就是我大哥。以后我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交给我的任务，我保证完成。修复档案砖的技术，我也掌握了。这不是快考核了吗，我这周加班加点，也把这批档案砖全给修复出来。
吴放手下一共就两个人，又一直在机要档案处工作，工作环境比较单纯，之前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他是个聪明人，换个人对他说这种话，他心里肯定会多想。但是沈磊之前给他的印象很好，质朴踏实，又经历了这么大的人生变故，他感觉沈磊此时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尤其是听到沈磊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档案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他紧紧抓住沈磊的手，说兄弟，没事，你好好调整，在家多休息几天缓缓，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我和陈书记那边汇报。
沈磊也紧紧握住吴放的手，说，放哥，我在家待不住，一回家，心里跟刀割一样……干点工作心里还舒坦点。
吴放说，兄弟，你叫我一声哥，你就听我的。今天周三，周四周五你也不许来，在家多休息几天，下周一，精精神神的回来上班。今晚没酒也不尽兴，一会儿你来我家，咱哥俩喝点。
沈磊眼眶又红了。他低下头，说，好，我听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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