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涂羚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一整个下午都坐卧难安,没一会儿就要去营帐门口看看涂羚回来了没有。
直至夜幕低垂,涂羚还是没踪影。他开始担心了,要是她走丢了,敖恩察肯定会给他不少颜色看看。
晚上胡乱啃了两口干饼后,他实在是吃不下了。出了营帐,心烦意乱地在喀略湖边散步,却歪打正着发现涂羚非常沉寂地坐在一棵树下,就像一尊雕像。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静悄悄地坐在她身旁,就着月光,看到她头上、身上挂满草叶,过了好一会才试探道:“涂羚,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天下午涂羚回到她落地昱乐星的坐标,但没看见逃生舱,当下就觉得心中一凉。
接着焦头烂额地在莫絮林里到处穿梭寻找逃生舱的痕迹,但是一无所获。从下午到夜幕降临,再到灌木林里彻底黢黑一片,她什么都分辨不出了,只好暂时先回来了。
至少这里有她认识的人。
“我的朋友不见了。”涂羚盯着湖面,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
“什么朋友?要我派人去找吗?”他还以为多大事呢,不就找个人,多简单啊。
她摇了摇头,起身想回营帐,今天实在太累了,心累。
希格拉住她的手,皱起眉:“又做什么去?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先回去我帐里把桌上的青稞饼吃了,把羊肉汤喝了。”
回到帐后,她坐在桌边,端起羊肉汤一口气喝完,又塞了几口青稞饼,就去洗漱躺着了。
找不到逃生舱,暂时走不了。那她能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呢?涂羚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翌日一早,涂羚就听见营帐外此起彼伏的窸窣声。出去一看,发现全营地的人都在拆除营帐,收拾行囊。
“涂羚,我们要回贝格拉姆了。”希格束起一个高髻,戴上红宝石镶边金冠。
“那是什么地方?”
“贵霜的都城,比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有意思多了,进城后让敖恩察带你去见见世面。”希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涂羚义正言辞地回击:“我和敖恩察没有任何关系。应该是他没有告诉你我和他之间的交易,所以让你产生了误会。但请你不要再以此开玩笑。”说完她径自出了营帐,反正她没有需要收拾的包裹。
反正继续待在这里找也不到逃生舱,不如就随着他们去贝格拉姆吧,去那里找找看。
启程前往贝格拉姆时,涂羚在队列中远远地瞥了奥斯尔一眼,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是非常非常难看。
多尔弭骑马跟在大王子身边,他大气都不敢喘两口。自从昨晚他向大王子汇报了行刺一事败露之后,大王子就始终是这副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色,他甚至觉得昨晚大王子要是大发雷霆就好了,至少他不必如此担惊受怕,不知道悬在他脖子上的这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奥斯尔对此次行动失利自然是非常愤怒,虽然这只是他夺位计划中并不太关键的一步,但却让他心里产生了出师不利的焦躁。
平日里,贺若在宫中深居,鲜少外出,且行事一直谨小慎微。这次她去主持祖祭,在她返程途中行刺原是最好的时机,现在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寻找机会就没那么容易了。
纳钦王后也注意到了奥斯尔的神情非常不得体,只是她在马车中,不便去提醒,只能远远看着,心里哀叹她这个儿子终究还是做了糊涂事。
半日后,他们便抵达了贝格拉姆。
涂羚自进城后就一直处于较为兴奋的状态,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里有塞外最繁荣的多国互通商品市集,在这里可以买到中原地区精美绝伦的宝钿花钗,可以买到匈奴人引以为傲的汗血宝马,可以买到波斯的奇珍异宝。。。。。。
这里还有全贵霜的人都想一探究竟的闻霜楼——城内最高规格的文娱中心,集食肆、酒楼、教坊、戏台于一身。每日贵客络绎不绝,大多是皇亲贵族和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还曾有人在闻霜楼日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这里的风俗文化、建筑风格、百姓的服饰。。。全都令她感到新鲜。
她以前在奥托迈迪克星球的文化馆通过VR技术身临其境般体验过的东西,现在竟然就真的在她的眼前,在她的身边。她可以摸得着,闻得见。
涂羚眼里细细碎碎的光芒被希格捕捉到了。
“我就说贝格拉姆好玩吧?”希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女子就是好哄。
她懒得跟他解释,敷衍地点了点头。
沿着最繁华热闹的主街一路向北,就到了王宫脚下。
这座坐落在贵霜城中轴线上的宫殿,高大巍峨。但涂羚目之所及都是杏黄色的宫墙,里面的景致被那扇沉重的宫门锁住了。
希格带着涂羚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目送阿伏于王和纳钦王后一行人入宫。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王宫深处,希格才掉头往回走:“走,我带你去见世面。”
不一会儿,他们就并肩站在了闻霜楼的门口。
“我连一个铜币都没有。”她自从到了昱乐星,是真的穷得要命。特别是身处繁华的闹市,全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币让她机器人的尊严微微地受到了点冲击。
希格还没说话,闻霜楼有几个小二就已经顶着笑脸迎出来了,他们的嘴角从左耳咧到右耳。
其中一个热络地搀着希格的手臂,问道:“好久没见到贝勒爷了!今天想吃点什么?还是老几样?”
另一个拿着蒲扇给他扇着风,附和着:“贝勒爷,闻霜楼出了几样新品,这大热天吃着,可别提有多舒服了!贝勒爷要不试试?”
希格被哄着开心了,连连答应下来,朝涂羚努努嘴,然后径直往二楼包厢走去。
真有趣,人类谄媚的嘴脸。涂羚扯了一下嘴角,不紧不慢地跟着希格他们走上二楼。
等他们落座包厢之后,希格对着菜牌选了几个菜,又说把新品全部上一遍,小二才笑吟吟地出去了。
不多久便陆陆续续上菜了。黄鱼羹、酒烧香螺、炙羊排、五味鹅、金丝炖鸽、单笼金乳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部都捉上桌了。
小二推荐的夏日新品更是让人垂涎欲滴,雪莲蜜露糕、寒梅冰糖莲子冻、桂花鲜荔琼浆,即便是涂羚这样并不太需要物理性进食的机器人,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我们两个人吃那么多吗?”她礼貌性地压住蠢蠢欲动的双手。
“哎呀,魏爷爷,涂羚压根没想和我们吃饭呢。”包厢门口传来了青棠娇俏的声音,虽然用着阴阳怪气的语气,但表情却完全没那意思。
涂羚腾地站了起来,微微有点尴尬:“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进城了就见不到你们了。”
“我们就住希格府邸边上,是他府医。以后你经常能看见我们。”青棠落座后一边给大家布筷,一边应着。
呃,她又不是真的侍女。怎么可能经常看见他们。不过既然他们关系这么熟,那她是不是得解释一下,免得加深误会。涂羚这么想着,正准备开口,却被希格截胡了。
“大伙儿再等等啊,还有一个人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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