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利奈，丑八怪。由利奈，没人要。”
“由利奈，丑八怪。由利奈，没人要。”
“由利奈，丑八怪。由利奈，没人要。”
。。。。。。
小树林里，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围着一个小女孩转着圈，一边拍着手，一边唱着歌谣，还不停捡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往她身上丢去。
被围攻的小女孩并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她好像一个傻子，一点都不好玩。”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不满地皱起眉。
全场最高的小男孩点点头，“真无聊，那我们走吧。”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那个小女孩才抬起头，拍掉身上的垃圾，朝不远处的日向孤儿院走去。
“由利奈，你又乱跑！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说话的是一个留着齐肩短发，围着橙色围裙的中年妇女。
她瞥了一眼由利奈额头上的伤痕，不自然地移开了眼。她可没有这么多精力去管这个小孩发生了什么事，厨房那边已经够忙的了。
小女孩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毕恭毕敬地对她鞠了一躬，然后跑进了卫生间。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日向孤儿院的晚餐虽说不上有多丰盛，但也足够令院里的孩子们一个个两眼放光了。
由利奈洗好手后取了餐盘，默默排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等到她终于挪到打餐区时，看见餐桌上只剩些歪瓜裂枣了。
她用铲子沿着大铁桶的桶壁刮了好几下，勉强凑了半铲子的土豆泥。
接着又把原本盛放着炸鸡腿的大铁盘端起来，在自已的餐盘上磕了几下，获得了半盘子零零碎碎的边角料。
包菜丝倒是还有很多，她夹了两大把盖在碎鸡肉上，最后装了一碗清透的味增汤就离开了。
找位置时，她看见有的人在吃甜甜圈，有的人拿着焦糖布丁，有的人餐盘里装着肉丸子。今晚的晚餐原来这么丰富啊。
由利奈看着自已的餐盘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角落里。虽然都是些残羹剩饭，但比起平日还是好多了。
她听着前后左右的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今晚的花火大会和新年礼物，默不作声地嚼着已经冷透的炸鸡皮。
吃完后，她端着餐盘路过芽依时，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收到自已送出的新年礼物会是什么样子呢？会开心吗？
由利奈下午去了一趟市集，用自已存了半年的零花钱买了一本二手的人气少女漫画。
她之前听说芽依非常喜欢这本漫画，从那时起，她就打定主意要送漫画给芽依了。
虽然花了很多钱，但很值得。芽依是整个孤儿院里对她最好的人，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晚上八点，孤儿院的几位护工准时出发，带领所有的孩子前往速玉大社观看年末迎新烟火大会。
速玉大社是距离孤儿院最近的一个大社。因为位置较为偏僻，聚集在那里的人并不多。
护工安排小孩们坐在大社的阶梯上等待烟花出现。大家坐下后也不安分，激动不已，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随着一道爆炸声响彻云霄，火焰腾空而起，然后在最高点绽放，化作绚丽的流星雨。
有的形似金色柳丝，有的状如粉紫菊花，还有的碎若繁星，形形色色，交织成斑斓的画卷，片刻后又四散飘洒，最后仅剩点点流光。
观赏的人群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小孩们更是哇声连片。
由利奈仰头望着星空，脸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光影，漆黑的眼眸反映出闪耀的星屑。
活着多好啊！一年能等到一次花火大会。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在心里许下新年愿望：希望自已可以看到明年的烟花。
当最后一朵烟花也消散殆尽，人群里的惊叹声渐渐归于沉寂，只有短暂的感动还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回到孤儿院后，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朝卧室冲去，如潮水般涌向自已的床位，弯腰低头在床底寻找自已的新年礼物。
这是日向孤儿院的传统，在一年里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秘密地送出新年礼物给自已最喜欢的朋友。
路过芽依身边时，由利奈看见她正拆着自已送出的礼物，她的脚边还有两个礼物。
“芽依，你收到了什么呀？”芽依隔壁床的小女孩坐在床沿，舔着刚刚拆出来的礼物——一颗跟她的脸一样大的彩虹波板糖，好奇地询问道。
芽依翻了几页漫画书，一脸难以置信，“是一本漫画。”
是她最喜欢的漫画，但她只跟由利奈一个人说过自已很喜欢这本漫画，所以，这个礼物来自由利奈。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由利奈，接着迅速移开视线。因为，她没有送礼物给由利奈。
由利奈已经看过了自已的床底，那里空空如也，跟往年一样。
她静静坐在床位，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叹了口气。
“芽依，这本书好漂亮，谁送你的呀？”隔壁床接着问道，她的舌头已经被糖染成了蓝绿色。
是由利奈。是由利奈送我的。这两句话一直卡在芽依的喉间，她始终开不了口。
一旦说出口了，院里的人在欺负由利奈时，就会连带也欺负她。她会变成第二个由利奈。
她愿意对由利奈好，愿意跟由利奈交朋友，但前提是她们的关系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芽依小心翼翼叠好礼物包装纸，小小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呢。”
但风还是把她的声音送进了由利奈的耳朵里。
由利奈不知所措地抠着手背上刚结好的血痂。交朋友好难啊，活着也好难啊。
她浑浑噩噩洗漱完钻进小小的被窝里，脑子里不断闪现着这几年在孤儿院生活的片段。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的个子比同龄人小一号。整个人瘦瘦黑黑，长得也不好看，头发干枯发黄，看起来很没精神。
别的小孩在孤儿院待个几年就会被人领养，但她却在一次次的筛选中被排除在外，然后和几个脾气特别差的小恶霸成为孤儿院元老级人物。
小恶霸们不仅经常欺负她，还起哄让院外的小朋友也为难她。
由利奈不是没反抗过，只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被人一推就倒，反抗带来的是更多、更重的拳头。
护工们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场看见了的话，就口头教训两句；其他时候几乎都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
在她的回忆里，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每年看烟花的时候了。可是下一场烟花还有好久，她好像等不起了。
由利奈钻出被窝，默默把被子叠好，离开了卧室。
孤儿院一共只有五层楼，但对小小的由利奈来说，这已经是她站过最高的地方了。
她扶着围栏往下看去，下面漆黑一片，好像有一只张着深渊巨口的怪物蹲守在那里等她跳下去。
天台的风冷冽强劲，吹得她手脚冰凉，眼睛也开始发涩。
她从围栏的间隙溜了出去，一点点朝板砖的边缘挪去。
“由利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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