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也曾幻想过我们能在同一座城市。
“她已经有人了。”我叹息，“都同居了，估计很快就结婚。”
发小沉默了一会儿，“兄弟，有什么想不开的找我，别钻牛角尖。”
大学毕业后，我在本地找了份安稳的工作。
和沈瑾分手后，我换了工作，工资高了。但代价是无休止的加班、出差，随时待命改方案，连吃饭都不得安宁。
那阵子，我对所有人都充满抗拒。
连轴转地工作了几天后，我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她的处境。
也明白了她想顾及我，却分身乏术的无奈。
她每次想解释，我都假装没时间不理她；等我愿意想听她的解释的时候，又赶上她最忙的阶段。
然后我再委屈、生气，如此反复，陷入坏的循环......
这段感情里，她有错，但我也并不是无辜者。
我年少气盛的执拗，遇上她疲惫不堪的时刻，隔着一座城市，最终把我们推向两端。
但是分手分得实在憋屈。
我不甘心。
我以为自己成熟了，理解了她的处境，却发现，好像回不去了。
这三年，我保留着她的微信，偶尔找她怼上两句。
我固执地认为，只要我不离开，她一定会回头。
我没有主动找过她，但一直在等她回头。
却没想到，她会走得更远。
看着林佑，我也明白，沈瑾同样在向前走。
我压下心头的苦涩，对发小说：“放心，我不会被困在过去的。”
我向公司请了年假。
鉴于我这一年的努力工作，几乎没休息过，领导爽快地同意了。
加上周末，有五天的假期，我计划去周边转转。
快要出发时，母亲的电话打乱了计划。
“小景，别走，陪我去看看沈瑾。”
“出什么事了？”
“在城市公园打架，说是看见两个人亲昵，冲上去就动手了，双方打了起来，现在都在医院呢。你说，这孩子从前多稳重啊。”
城市公园！
我心底有个模糊的猜测，却不敢确认。
更意外的是，医院里遇到了相亲对象沈悦。
她被一个男生搀扶着，举止亲密。
看到沈悦，我妈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她怒气冲冲的，正要质问这个脚踏两条船的姑娘，却被我拦下：“妈，那是她亲弟，您先去看沈瑾吧，沈阿姨还在等着。”
8.
我妈皱着眉头警告我：“这个相亲对象，你可一定得搞清楚，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如果她敢对不起你，就赶紧换，别委屈自己。”
“放心。”
沈悦也尴尬得要命，她男朋友和我打了个招呼，下楼买饭去了。
“不好意思，这事确实该提前告诉你的。”
我俩本就是逢场作戏，她的私事我无权干涉。
沈悦解释了事情经过。
她和男友在城市公园约会，正巧被沈瑾看到，结果就被打了，公园里在修缮喷泉，地上多了几根电线，大家一推一搡就都摔下去了，这才进了医院。
“前女友吧？她对你还有感情。”
“不可能，她快结婚了。”
沈悦沉思片刻：“那她这反应也太大了，一点都不像对你没有感情。”
“抱歉啊。”我削了个梨，顺手递了过去。
沈悦道过谢接过梨，还没咬一口就被人夺走了。
沈瑾拄着拐杖，眼神阴郁。狠狠地看着沈悦：“你配吗？”
转头盯着我，“霍景，这种人，不分手，你还留着过年？”
“你冷静点。”我把她往外推，“别胡闹了，快回病房去！”
沈瑾不动，反手扣住我手腕抵在走廊墙上，医院人来人往地，无数道路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感觉我像被钉在十字架上。
“我亲眼看到他们搂在一起亲热，你还护着她？霍景，你连异地恋都坚持不了，现在她和别人卿卿我我，你就能忍？你当初和我分得那么决绝，到她这怎么就舍不得了？你就这么恨我？”
可笑，马上要结婚的人，还在这管前任的事。
“回病房。”
沈瑾纹丝不动，目光一直盯着我。
我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我们僵持着，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被路人指指点点。
“沈瑾、霍景，你们在干什么？”
林佑提着保温盒来了。
我松了口气，将人往他那推，淡然道：“我还有事，人交给你了。”
“霍景！”
正要走的我，脚步一顿，沈瑾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像废墟中顽强开放的花，倔强又脆弱。
“你根本不在乎我。”
语气里的失落和落寞，重重击在我的胸口，酸涩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大步离开。
我怎么觉得，沈瑾是在挽留我。
9.
之后，我再没去看过沈瑾，她的消息都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
沈瑾出院后，回了她新买的公寓，也不让沈叔叔和沈阿姨照顾。
有林佑在，她会过得很好。
我出差回来，路上收到发小的消息。
“景哥，群里在讨论老同学聚会的事，这周末有空吗？”
点开手机，班长已私聊我，可能是在铁轨附近信号不好。信息有些延迟。
周末刚好闲着，就答应了。
…………
到了周末，发小特意来我家接我，看我随意套了件衬衫，贼兮兮地提醒道：“你知道赵明也来吧？”
我立马脱了衬衫，换上正装，整理了仪容。
我、发小、沈瑾、赵明，都是一个班的。
沈瑾成绩好，人漂亮，性格高冷，简直是男生理想型的女朋友。
赵明没少向沈瑾示好，可惜全被拒绝了。
他见我和沈瑾走得太近，就派人堵我，说我装深情，骗沈瑾的感情，还动了手。
我当场反击，一拳打断他的鼻梁。
当然，敌众我寡，我吃了亏，但我直接找上了班主任。
赵明这人擅长颠倒是非，但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坐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冷眼看着他满脸心虚地解释，最后露出破绽，那几个跟他一起的都被叫了家长，还要在班里做检讨。
我也被罚写了一千字的悔过书。
和赵明的仇就这么结下了，他甚至还找校外的混混堵我，正巧被沈瑾撞见，她二话不说就动了手。
后来沈瑾单独找过赵明沟通，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找过我麻烦，但转头就去欺负其他人。
有时候想想，这些横行霸道的人，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活得那么好？
到了地方，一眼望去，一桌子的男生都是西装革履的，我和发小对视了一眼。
高中同学聚会，无非是攀比现状，只是比着比着，味道就变了。
尤其是我去趟洗手间，赵明都能跟过来。
“霍景，听说你和沈瑾分了？真让我意外，沈瑾居然能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她那么优秀，不像能看上你这种人。”
我冷笑：“她喜欢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你这种垃圾。”
赵明瞬间脸色铁青：“装什么装，还不是被甩了？”
10.
我擦了擦手，云淡风轻的；“至少我得到过她，不像你，她话都不和你说，你只能发脾气！”
离开时，我听见卫生间镜子碎了的声音。
只是我没想到，我口中得到过的那个人，正低头靠在卫生间外过道的墙上抽烟，烟雾缭绕，她眼底的情绪难辨。
“进去吧。”她掐了烟，淡声道。
她应该没听到刚才我说的话吧？
算了，听到就听到，我怕什么。
沈瑾一出现，场面活跃起来了，她话倒是少，只是别的同学就爱拿她当年的事出来说。
苏大的系花，太多为人知的光辉历史了。
赵明可能觉得我和她分了，自己就有机会了，屡次上前搭话。可惜，沈瑾情绪一直挺淡的。
“光喝酒多没意思啊，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赵明看向沈瑾，是势在必得的眼神。
征得大家同意后，他拿了酒瓶开始转，转到沈瑾，沈瑾选了真心话。
他满脸殷切：“沈瑾，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这话一问，明眼人都知道什么意思，不过碍于我和沈瑾的尴尬关系，都没起哄。
“没有！”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攥紧手里的酒杯，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我讨厌赵明，沈瑾知道。
她明明有男朋友，也不会看不出赵明的意思，可她却说没有，到底是完全不顾及我这个前任的感受，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清楚。
也是，分都分了，我还能指望她帮我不成？
赵明兴奋了，继续转，又是沈瑾，这次她选了大冒险，正中赵明下怀。
“我喜欢你很久了，以前碍于你有男朋友，不能打扰，现在你单身，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赵明你够了啊！”我发小没忍住。
赵明瞪了他一眼：“沈瑾都说自己是单身了，我没碍着谁吧？”
说完意有所指地扫了我一眼。
我拽了拽发小，他才愤愤不平地坐回来。
为掩饰不自然的神色，我喝了口水，没注意到是酒，一大口猛地灌进来，呛得我连连咳嗽，脸都红了。
沈瑾就是在这时候起来的。
“沈瑾。”赵明含情脉脉地喊了一声。
我的心坠入深渊，为掩饰情绪，我低头佯装拿纸，却瞥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递过来一瓶冰糖雪梨。
“不会喝酒逞什么能？”
我愣住了。
11.
沈瑾开了冰糖雪梨，递到我手边，才抬头对赵明道：“抱歉，刚才没解释清楚，没男朋友的意思是我正在追！”
说完看向我，语调轻柔：“自己拿着。”
追……追谁？
我被弄得措手不及，赶紧接过，就见她很自然地拿了我的杯子，倒满了酒，一饮而尽，连饮三杯自罚。
“能换个位置吗？”
我发小拎着包麻溜换了，赵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赵明不开心，我就开心。
痛快是真痛快，可与其相信刚才沈瑾是真情流露，我更觉得她是看在我俩自幼就认识的交情上。
整场聚会，我都显得心不在焉。
倒是她，娴熟得像我们从没有分手一样，给我夹菜，替我挡酒。
聚会结束，我顺理成章坐上了沈瑾的车。
我俩都喝了酒，喊的代驾。
沉默一路，快到家时，我没忍住开口：“今天谢谢你替我解围，能气到赵明，我觉得还挺爽的。”
沈瑾转头看我，喝了酒，她的眼睛被染成很好看的琥珀色：“霍景，我没开玩笑！”
“什么？”
“没男朋友是真的，在追你也是真的。”
被我压下去的所有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乱得像线团。
我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林佑是个好男人，你这些话可不兴说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猛地看向她。
【不是男朋友穿着家居服出现在你家？】
【还一块装修工作室？】
【你哄鬼吗？】
“景景，我一直在想你……”
沈瑾的身子忽地靠过来倒在我怀里，双手环住我的腰，我没推开。
她身上气息很烫，呼吸间全都是酒气，连带着我的脸也烧了起来。
【不是，刚才还能说话，怎么说醉就醉了？】
【那酒后劲那么大吗？】
我寻思要不要微信和林佑说一声，却瞥见代驾司机频频从前视镜看我，对上我的目光，又迅速躲开。
确认无误，是八卦的眼神。
“她渣吧？”
司机赞同地点头。
“那你帮个忙，把她弄下去？”
司机拒绝：“那是另外的价钱。”
“？”
最后我把沈瑾弄酒店去了。
我从来不知道沈瑾喝醉酒能这么粘人，为避免双方家长盘问，我只好出此下策。
我扶着她进房间，插卡取电，沈瑾却在此刻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怀里，她身量修长紧紧贴在我胸前，我感到心跳骤然加速。
69書吧
“霍……唔……”
她吻了下来。
12.
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我们在一起那会儿。
“咔哒”一声，房卡掉在地上，击碎那些旖旎的过往，连带蒙在我眼前的那层迷雾都散开了。
她有男朋友！
她醉了，我没有，我怎么就沉溺在她给的温柔里？
意识到这，一股背德的隐晦自责从脚底升起，瞬间窜到四肢百骸，我暗暗咬紧牙关，用力推开她，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裹好。
她醉得不省人事，我怕她半夜呛着自己，用她的手机给林佑发了个地址。
输入密码时，我的手顿了顿——她的解锁密码居然还是我生日。
胸口一阵钝痛，这女人，到底是忘了改，还是故意的？
我大步离开房间，生怕多待一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
沈瑾酒量其实很好，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我很少见她喝醉。
有一次最让我记忆深刻，她带我见她的圈子。
那群商界精英一口一个“姐夫”叫着，整场饭局下来，沈瑾的手始终搭在我腰间，像只护食的雌狮。
那天她喝了不少，但也没醉。
酒精让她卸下了平日的冷傲，眼神比平时更加危险迷人。
代驾把我送到楼下停下，我压下翻涌的情绪上楼。
刚出电梯，就遇上沈叔和林佑出门。
“景，你们不是同学聚会吗？小瑾被谁带走了？刚有人给小佑发了个地址，是个酒店，说房卡放前台了。”
我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应该是同学送她过去的。”
“叔叔，不如让霍景哥陪我去吧，万一真有男人，看见未来岳父去抓人，该把人吓跑了。”
“对对对，有道理。景啊，麻烦你陪小佑跑一趟？”
岳......父？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佑拽进电梯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姐夫，沈瑾是我表姐！”
“！！！”
13.
到了酒店，拿了房卡，林佑却不进去，往我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把我推进去后就跑了。
沈瑾醒了，她坐在沙发里，神色清冷，指尖的烟头却格外醒目。
看着她孤独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年她眼底的阴翳从何而来。
”霍景？”她转头看我，目光锐利。
下一刻，她立即掐灭烟头，起身开窗换气，又打开了壁灯。
暖黄的灯光映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
我喉头发紧：“你现在才醒，还是根本没醉？”
沈瑾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女人假醉，骗到你心碎。
我胸腔里翻涌着难以压制的怒火：“玩得开心吗？”
我转身就要走，她却快步上前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霍景，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你表弟怎么变成你男朋友的？”
“还是谈你故意装醉骗我？”
“看我放不下你，担心你，明知你有男朋友还像个傻子一样上当，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吧？”
14.
沈瑾把我拉向她：“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嗯了一声，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轻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颈间。我微微低头，看到她闪烁的睫毛。
我看得有些出神，想移开视线时，她却抓住了我的手腕：“该我了。”
她接过我的包随手放在一旁，里面掉出一样东西，沈瑾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吗？”
她低声笑了，弯腰捡起地上的物件。
我看清后，脸瞬间通红。那是林佑塞给我的男士内裤，他还朝我眨眼说“加油”。
“不是我买的！”
“嗯，”沈瑾勾起唇角，“看来林佑很了解我。”
我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要不要我现在去买一条新的？”
我抄起抱枕砸向她。
清晨，手机震动声惊醒了我。
我还没回过神，沈瑾从背后搂住我，声音慵懒：“别接了。”
电话那头我爸沉默了。
我浑身一僵，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沈瑾，咽了口唾沫：“爸，我能解释...”
“让沈瑾接电话。”
“这个...”
“少废话！”我爸低吼，我立刻把手机递了过去。
沈瑾神色如常，边穿衣边接过电话。
“叔叔早上好。
“是的，昨晚小景在我这。”
她走到阳台，声音渐渐听不清。
等她回来，我紧张地问：“我爸怎么说？”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叔叔让我们回家一趟。”
回家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
小时候长辈们开玩笑说要给我们定娃娃亲，谁也没当真。
我爸一直把沈瑾当成邻家姐姐，现在变成这样，实在尴尬。
沈瑾倒是从容，紧紧握着我的手。
15.
进门时，四位长辈齐刷刷看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缩手，沈瑾反而握得更紧了。
两位父亲对视一眼，默默喝茶。
两位母亲相视一笑。
“总算把我女儿嫁出去了。”
“我儿子终于找到如意新娘了。下月十六是好日子，要不直接订婚？”
“好主意！”
“景景，”沈瑾的父亲开口，“借一步说话。”
我坐立不安，沈叔叔笑道：“放松，她最疼你，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的脸更红了。
最后，两家人一致同意下月订婚，问我们意见。
沈瑾看着我笑：“听景景的。”
订婚后，我搬去和沈瑾同住。
那天她工作室临时有事，我一个人先回家。
想着她可能要忙很久，我准备收拾点夜宵送过去。换衣服时，发现衣柜深处有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后，我愣住了。
里面是一本相册，记录着我们的点点滴滴。
还有三支干枯的玫瑰，卡片上写着：“生日快乐，我的男孩。”
最下面是几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我曾经心仪的手表，喜欢的领带，还有当时觉得适合情侣的对戒。
分手后的三年，每年我生日，她都准备了礼物，却始终没能送出。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胸腔翻涌，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波动的情绪。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把盒子藏得再隐蔽些。”
沈瑾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还穿着工作时的职业套装，优雅干练。
我快步走向她：“这三年，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需要时间，”她声音低沉，“去确定自己有勇气守护这份感情。”
“以前是我太冲动了。”
“不，是我的问题，太过强势，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她轻抚我的脸，“给我个机会，咱们重新开始。”
我直视她的双眼：“那你得补偿我。”
“白天随你。”
“那晚上...”
“晚上，”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说了算。”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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