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前辈们的江湖所创造的神话依旧被后世后生们传颂不息,可老一代的江湖终究是要远去,新一代的江湖已经走过了萌芽初始。剑鬼乌白无故身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江湖,更多的是一声叹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除了乌白唯一的徒弟沐初夏还在江湖人的一声叹息而后遗忘中执着地探寻着幕后真凶是谁,还有谁在关心此事?
昆仑山道统在丘宫太尊一辈道人的手中得以传承发扬,可昆仑山后起之秀能够再创此巅峰者实属寥寥无几,新一代江湖,得以让丘宫太尊寄以厚望的就只有身后这个还没长大的顽徒蔺旖旎了。
她会长大的,丘宫太尊对此深信不疑,只要她经历一件事,一件刻骨铭心的事就可以长大了,当年的卓玉心不也是如此吗?若不是她的父亲卓斐全军覆没于冰天雪地的双鹰谷,西境屏障全无,只待任人宰割,西境九城几十万百姓军民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又怎会扛着那个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重担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呢? 蔺旖旎手里拿着一张黑铁铸成的刀形请柬慵懒地跟在丘宫太尊身后,打量了几眼手里的刀形请柬,除了像一个比较笨拙的暗器外,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请动她的丘宫师父,一炷香的时辰前,那个叫蔺旖旎大吃一惊的暗红斗篷在地上留下一张请柬,真身曲陵老祖的暗红斗篷没有表明来意是敌是友,与丘宫太尊留下一句话:“六十年帝城战约已至,北冥帝城恭候大驾!”
丘宫太尊接下了请柬,带着顽徒继续北行。
“师父,你等等我,徒儿还是想不明白,曲陵老妖怎么会就只是一袭斗篷呢?”
蔺旖旎叽叽喳喳地追上去问道。
丘宫太尊微微笑笑:“旖旎,看好了。”
说完,挨在丘宫太尊身边的蔺旖旎只觉得从丘宫太尊的身上顿时发出一股强劲气机,不知师父在运就何种神功,赶紧躲开,此时却见在丘宫太尊的身边,他的拂尘竟漂浮在半空,丘宫太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漂浮着拂尘的地方却开口说话:“旖旎,看懂了吗?”
惊愕之际,拂尘又已经回到丘宫太尊的手里:“不过是内功心法已达天境之上,掌握了人神分离的巧术罢了,刚才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他的元神,他的真身该是在某处躲藏,否则怎么会在他偷听你我谈话的时候没能发现他呢。”
蔺旖旎由衷地从内心发出一声感叹:“哇!”
而后开始让丘宫太尊头疼道:“师父,教我,徒儿也要学!”
丘宫太尊摇摇头:“人神分离的巧术是要靠你自己的悟性的,世间能悟透此术的人不多,连你阮宇,弦焱两位师父都尚没有悟透,况且,元神出身,风险极大,若没有浑厚的内力作支持,元神一旦出身,或是元神出身受创,都再难以回到身躯之中,元神若散,肉身必死,你还要学吗?”
蔺旖旎稍稍犹豫,闭口不语。
被困在帝城之下的卓玉心与蔺展颜还没有等到逃出生天的希望,眼睁睁地看着毕英寒从一个还会说话的石头人彻底变成一块石塑,毕英寒说的最后一句话:“且先歇歇了!”似乎还回应在耳边,毕英寒却在这一歇之下再不醒来。
将毕英寒困成石塑的泥状物体几次欲要冲上石壁断层,被卓玉心击碎石壁残块以退走,不明其物状的东西几次要将卓玉心与蔺展颜吞噬不得逞,进攻的间隙似乎也拉得越来越短了,不知是这种妖物的后续攻势不足,还是真的难以抵挡卓玉心的反击,闷在地下的许久许久时间里,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走在这片废弃宫殿的土地上,隐隐能够听到一阵连续的骨哨声响,这种骨哨的悦耳声响来自地下,从某个连通着地下与地面的缝隙传出来。悠悠哨声飘向远方,在即将聚齐整个老一辈江湖的北冥帝城上空的明亮月色中,飞身过十几道身影,背负两把双刃斧,形似两翼。
退出废弃宫殿的仇搴冠与江天一背对着身后吹刮过冷气的雪山,仇搴冠狡诈笑道:“来吧,都来吧,让卓玉心还有那些自诩正道之人都看看,这世上哪有什么正人君子,揭开一张张丑恶嘴脸,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我们做什么?”江天一问道。
“我们?什么都不做,帝城之战,是他们的战争,我们,看着就好。”
阆水大河两岸的鱼排空旷了,渔民顺大河而下,到下一处缓流河道捕鱼了,来到阆水大河边,雷鸣山下已有些日子的剑魂竹青寒看不到鱼排上的打情骂俏,听不到渔妇的嘹亮歌子,百无聊赖下甩着鱼竿,独坐岸边垂吊,不带鱼饵的鱼钩也时常能有鱼儿上钩,竹青寒做此事的唯一乐趣不在于钓鱼,而在于看着被他钓上来的鱼又从他的手上溜走,而后会对鱼儿说上一句:“没饵的钩,就别咬了,死也不能死得糊涂啊。”
傍晚的彩霞照在河面,像是在水里生起了一团火,公孙五楼从河水的上游顺流而下,脚下踩着两片枯黄杨叶,如驭轻舟,到了竹青寒面前后,两脚轻点,脚下两叶漂流,公孙五楼轻身跃过水面,盘膝坐在竹青寒一侧,挺直了脊背,手中没有鱼竿,却做出了一副摆杆钓鱼的样子,竹青寒警惕着公孙五楼的一举一动,在鱼竿轻微抖动,有鱼上钩时,竹青寒提起鱼竿,提起后,本该钓着一条巴掌大小的鱼的鱼钩处竟是空的,而此时公孙五楼手上做出一个提竿的动作,一条巴掌大的鲤鱼从水中跃出,落到了公孙五楼的手里,而后,公孙五楼学着竹青寒的样子,任摇摆尾巴的鲤鱼在手中一滑,滑落到了水里。
“剑魂,这个名号跟了你半生,你的断剑还在,可你剑中的魂还在吗?”公孙五楼挑衅道。
竹青寒没有说话,将手中的鱼竿扔进河水中,看着鱼竿随波逐流。
公孙五楼继续说道:“你是燕人后裔,却半生不思为燕人复国,何其罪重,本王免你之罪,要你追随本王兴复大燕王朝,你竟敢背叛本王,背叛你的族人,背叛你的先祖。”
竹青寒抽出依旧寒光凛冽的断剑:“直说,我没吃过燕王朝赐我的一粒米,我的祖上位列燕王朝地方州府的死刑犯一列,我的王朝于我有何恩惠,凭你不人不鬼的一句话和我的氏族与燕王朝有一丁点的关系,我就该为你卖命?剑圣之名不是这么来的,剑魂之称也不是你在此三言两语就有资格评判的。”
公孙五楼怒气上涌,周身散发出充斥墨色烟云气机:“本王本不想杀你,是你自找的。”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根本不是公孙五楼,不论你是谁,剑魂之剑都要让你原形毕露。”
公孙五楼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早有耳闻,剑魂手下必杀之技‘魂穿’领略之人非死即残,你沉寂昆仑山四十年,这招绝技该是更加精进了吧!”
竹青寒摘掉斗笠,甩开一头遮目及地长发:“你的功夫剑魂略有耳闻,传自西域楼兰,上一次能让剑魂毫无还手之力,实在精妙,据说西域妖人擅用一种毒功,名为百毒化功掌.”
在两人都即将出手相拼时,阆水岸边的雷鸣山上走下来一清秀小剑士,小剑士背负宝剑,身前抱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小道士喊道:“两位且慢动手,我师父有话说。”
竹青寒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曲情的关门弟子李悒欢,竹青寒笑了,自从上一次他被李曲情不念旧情地赶下雷鸣山,他就没有离开阆水大河岸边,凭他一人之力,定然不会是这个顶替着公孙五楼名声的人的对手,而且此人行踪不定,竹青寒纵然是前去追寻,也不一定能寻得踪迹,于是,竹青寒想,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就在此等着他亲自找上门来呢,既然此人的目的是找寻二十年前攻打贺兰部的八大高手,乌白已死在他的手上,不论下一个是谁,总会轮到他来找李曲情的,竹青寒索性就在此地等待,等他来了,与李曲情联手,原大魏三剑圣中的剑魔与剑魂联手,想必这世间的高手,纵然是昆仑山上的三位仙尊,也不能在几十招之内轻易取胜吧。
本想着李曲情与他一同出手,可李曲情的表现突然间有些叫他大失所望,李曲情乘风而来,踩云而下,来到竹青寒与公孙五楼的对决之地时,竟不是提起魔剑,而是铺开桌上的宣纸,研磨砚中的墨汁,而后提笔,看了两眼阆水两岸的无限风光,开始落笔生花。
李悒欢在一旁解释道:“师父说,他要把雷鸣山下阆水大河两岸的最后的最美风景在被你们亲手毁掉之前画下来,今天过后,或许这里再也没有这样的美景了,也或许今后的某一天会出现比今天更美的景色,只是他画不出来了。”
时而皱眉,时而开颜,李曲情在专心致志地画着阆水两岸的山水,笔下生风,寥寥数语的言谈间,半幅山水已经尽出笔下,就在快要大功告成之时,公孙五楼突然说道:“李曲情,三十年前你退隐江湖,曾在江湖立誓,剑魔隐世再不出双手剑,剑不出双手便不再杀人性命,是为退隐,可仅仅十年之间,你做了什么,那日攻破贺兰部城的功劳也有你一份吧,你没出双手剑,可你杀了人,你退隐的誓言呢?”
李曲情落笔的力道更重了些,在本就不厚的宣纸上留下了一道道洇渗的褶皱,无力地辩驳道:“我没杀人,我只伤了他们”
公孙五楼为他的辩驳做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可你破了城,可他们因你而死,还敢说这与你无关吗?”
李曲情有些分神,侧颜对着公孙五楼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嘘,你听,山在说话,我就要把他们说的话画下来了!”
一幅黑白墨色山水画将成,再有一记点睛之笔便是一幅传世佳作,这时公孙五楼突然打去一掌浑黑真气,叫嚣道:“我要这幅画将和你的人生一样,都是败笔!”
竹青寒没有出手,他看得出这一掌真气的功力是几分,这是一掌三分的气力来试探李曲情的虚实,若是李曲情连这一掌都接不住,那他的人生就真的是一个败笔了。
李悒欢本要出手替师父接下这一掌,被李曲情一掌绵柔之力推开,而后李曲情放开卷起的袖口,将这团浑黑真气尽收袖口之中,在无形之下消弭掉这股气机。
却看画中的最后一笔,笔锋偏斜,墨色厚重,下笔拖沓,真真正正地成了一个败笔,李曲情惋惜地摇摇头:“天意啊,可惜了这大好的河山啊,后人还能看到吗?”
沾了墨迹的袖口扬长一摆,清风起,桌上的败笔山水画飘入半空,落入河水,沉于泥浊,李曲情手腕翻转,李悒欢背上的魔剑霎时出鞘,入李曲情手中,李曲情挥剑指公孙五楼,与竹青寒说道:“只是,李曲情今日,依旧不出双手剑,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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