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灯光在暴雨中忽明忽暗。陆栖川看着苏见青无名指上的钻戒,忽然想起十七年前被她退回的星空修正带。那时胶带末端也粘着片银杏叶,和此刻她手腕月牙疤的形状如出一辙。
\"其实我后来去过北京。\"苏见青搅动着凉透的关东煮,\"在你常去的西四天文馆,看到过你论文里提到的白额雁迁徙模型。\"
陆栖川的袖扣擦过咖啡杯沿。这是他在青海观测站养成的习惯——每当紧张就会转动袖扣,就像少年时期摆弄书包拉链。玻璃门外的银杏叶粘在霓虹灯牌上,恍惚间与高三课桌里枯黄的标本重叠。
69書吧
\"当年转学手续...\"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婚戒吗?\"
苏见青突然举起左手,钻石在雨夜折射出奇异光斑:\"设计师说主石是陨石碎片,内部有十七道星芒。\"她的指尖点在陆栖川手机屏保的卫星云图上,\"正好对应你论文里候鸟群异常转向的角度。\"
\"你知道白额雁群为什么会在暴雨前逆风盘旋吗?\"他的指尖划过手机屏保上的气旋图,\"因为它们要校准磁场感知细胞\"喉结滚动间,十七年前的药瓶破碎声在耳畔回响。母亲把氟替卡松冲进马桶那晚,他在反锁的浴室里数着质数,直到镜面蒙上哮喘发作的白雾。
\"去年冬天我去过你家旧址。\"她突然说“你父亲给了我一个铁盒”
陆栖川的呼吸骤然凝滞。铁盒里该有母亲烧剩的日记残页,那些带着焦痕的文字他曾偷偷拼凑过:「野野今天咳血了,但我必须让他明白,依赖药物就是承认失败」彼时他跪在灰烬里,终于看清母亲偏执的根源——祖父因哮喘死在赴京求学的列车上,从此林家人将呼吸道疾病视为耻辱的遗传烙印。
便利店冷柜发出嗡鸣,陆栖川后颈的听诊器压痕开始发烫。当年母亲在机场安检口夺走他的药箱时,绝不会想到那些被冲进下水道的药剂,早已被苏见青替换成维生素溶液。真正的氟替卡松,此刻正在青海某处观测站的标本柜里,与候鸟羽毛共享一格抽屉。
\"三个月前,我见过林教授。\"苏见青突然翻开手机相册。照片里白发苍苍的妇人蜷在疗养院躺椅上,怀里抱着本《候鸟迁徙图谱》,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内页夹带的银杏标本——正是陆栖川论文致谢页里提到的\"CYAN-01号样本\"。
陆栖川的咖啡杯在掌心炸开细纹。去年深秋母亲中风入院时,他在青海收到件匿名包裹。褪色的练习本里夹着张字条:「野野,今天看见群白额雁在天上写你名字。」字迹因帕金森症扭曲如雁阵,却仍固执地沿用着他幼年的乳名。
\"她最后说\"苏见青的指尖点在疗养院窗外的天空,\"你看那些候鸟,明明能去更温暖的南方,偏要年复一年回到冻土。\"
暴雨突然灌入沉默的间隙。陆栖川摸出钱包夹层里的机票存根——不是2012年飞往北京的那张,而是上周从青海返程的航班。母亲葬礼那日,他在焚化炉前听见父亲感叹:\"骨灰里掺着好多银杏叶碎片,烧都烧不透。\"
此刻他终于懂得,那些被母亲锁进药箱的岁月,不过是困在茧房里的越冬期。就像白额雁在暴风雪中缩紧羽翼,不是屈服于严寒,而是在等待破茧时刻的磁场归零。
赵明辉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神情中带着几分疏离,就像一个局外人,默默地看着苏见青与陆栖川两人叙旧。他们的每一个眼神交流,每一句言语碰撞,都像是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不免泛起一阵阵失落。然而,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让自已的情绪显露出来。
终于,他鼓起勇气,轻声说道:“见青,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难掩其中的一丝颤抖。他站起身来,保持着最后的冷静和风度,与两人告别。苏见青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最终选择了沉默。
陆栖川的目光始终无法从苏见青手上的那枚钻戒上移开,那枚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却仿佛也在刺痛着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其实没订婚,对吗?”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他不敢直视苏见青的眼睛,生怕从她的眼神中读出自已不愿面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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