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毅宁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垂着头，静静地坐在胡娟的床边。
他的肩膀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沉重不堪。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电视剧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而坐在床上的胡娟，则将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转向了窗外。
尽管她的眼睛依旧睁着，但目光却空洞无神，没有丝毫焦点，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游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只是单纯的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缓慢的眨着眼睛。
因为几十年的病情，加上年纪的不断增长，胡娟的眼皮都已经有些垂落，一睁开眼睛眼珠子也不随自已的控制胡乱转动着。
白毅宁小时候看见了，总害怕自已的母亲眼珠子会掉出来，被吓的哇哇大哭，胡娟就只是默默的走远。
有时候胡娟会坐着一动不动好长时间，白毅宁都觉得母亲快变成一个木头人了，他顺着母亲的脸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阴了下来，整片天空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压抑又心慌。
白毅宁的情绪起伏太大，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已有些呼吸困难，可能是外面受凉了再加上情绪激动，哮喘要发作了。
胡娟见情况不对，白毅宁在几分钟之内就开始面色苍白，呼吸困难，胡娟听着儿子断断续续的喘气声，立马慌了起来，“小宁，快，你的药呢？别吓妈。”
“妈，…我没事……别着急。”
白毅宁知道自已是什么样的身子，随身都带着药，而且还是楚君砚给他的，见母亲急得不行，他强撑着身体将气雾机搭在嘴边吸了一口。
十分钟后白毅宁渐渐恢复了平静，胡娟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胡娟喃喃了几声‘对不起’就没了声音，白毅宁说没关系，不是她的错，姐姐白珊的死不是她的错，自已喜欢男人也不是她的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数字语音播报加上刺耳声音又大的手机铃声，震的让人耳朵发麻。
手机号码播报白毅宁听出来是父亲白迁成的。
是胡娟的老年手机，她不太熟练的接起电话，对方说了几句，母亲回应，“知道了。”
智能手机功能又多又容易点错，几十年前旧社会还没有手机，只用书信联络，人们都觉得好像没有手机都一样，照样乐乐呵呵过日子。
可能胡娟当时也是那么想的，因为大家都跟她一样没有手机。
但是改革开放之后社会发展的越来越好，由原本的老年机升级成了翻盖的手机，最后又兴起了智能手机。
科技发展越来越快，如今都已经到了5G时代，而胡娟仍然停留在老年手机，听着别人提起短视频和直播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也听不懂。
村子里的婶婶们在村子里住惯了，一有闲时间就去别人家里串门，大家大门敞着也来得勤，拿个鞋垫子和针就过来了。
胡娟情况特殊，去不了外面，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来胡娟这里串门，一聊到最近手机上有什么歌曲好听，微信可以干嘛干嘛的时候。
胡娟就像是另一个星球的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到了这些话题上她也插不进去话头。
只能默默的在一边听着。
久而久之，她们觉得胡娟什么都不知道一点意思都没有，聊天也聊不到一起，最后来串门的婶婶们也很少来了。
不久后又流行起了跳广场舞，胡娟一听话都多了起来，可有婶婶喊她去玩玩，总是被她拒绝，她都看不见也更不会跳。
村里政府投资修了个大广场，村子里的妇女们都聚在一起，跟着村长夫人每天在广场上跳舞，渐渐的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很是热闹，白毅宁提出他带母亲胡娟去逛逛。
但是被拒绝了，后来白毅宁在院子里写作业的时候，胡娟也会拿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靠近墙边，因为那里离广场近，能听见传来细碎的音乐声 。
白迁成打电话来说，自已找了一个工地的活干，大约一周左右，只不过离得有点远，需要住在工地上。
下午骑摩托车回来就载走了行李。
“妈，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两人坐了一下午再没有说什么，白毅宁知道胡娟根本不接受他喜欢男人，可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没有办法。
胡娟还是沉默着，电视剧在白迁成回来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关了，顺手充上了电，小度人工智能是舅舅家买家具的时候送的。
舅舅家在市里，而且身体健全，根本不需要一个木讷的人工智能，转手就将他送给了胡娟。
可以问它几点了这些简单的问题，还可以看电视剧听音乐，胡娟一个人无聊的时候还能听听声音。
白毅宁知道胡娟暂时不会跟他搭话，便出了卧室带上门，径直进了厨房忙活。
给楚君砚发了一条信息，半天没回也不知道安全到家了没有，将手机揣进兜里开始张罗着做饭。
两菜一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胡娟只吃了像猫食那么一点饭，就没再吃了，又回了卧室。
白毅宁吃完自已的一碗饭，将剩菜折合了一下塞进冰箱，想着明天煮个面可以当配菜，洗了碗收拾完厨房卫生。
又去各个卧室大扫除，胡娟沉默着听着儿子收拾卫生的动静一言不发，白毅宁也不在意。
擦完小卧室的所有床头柜又拿着抹布去了主卧，看见烟灰缸里满满当当的一缸烟头时，白毅宁沉默的将他倒进了垃圾桶。
收拾卫生的时候他全程戴着口罩，也没沾上多少灰尘。
看见这么多烟头，白迁成那一晚恐怕抽了一晚上的烟吧。
收拾好一切，白毅宁又烧了一壶水，胡娟这几天睡眠状态太差了，他今天回来的时候在药店顺便买了点谷维素片。
端着杯子进去的时候胡娟又在听小度上面的音乐，白迁成这一周都不在家，他得多多照顾照顾母亲，“妈，吃点谷维素吧，一直睡不好也不是办法。”
说着将水放到了胡娟手里，她没说话沉默的吞了两颗药片，白毅宁见状也松了口气，只要肯吃药就行。
胡娟语音输入了一个电视剧名字，小度收到主人的指令立马开始运转，跳转到电视剧播放平台。
胡娟听着声音，白毅宁也跟着看，两人也不说话，就看着电视剧，胡娟闭着眼睛，白毅宁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两集电视剧播完，胡娟又指令小度关机，白毅宁伸展了一下胳膊，朝床上被子里的一小块隆起轻声道，“妈，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着关了灯，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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