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雪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从云端下载备份过的数据，又费了无数口舌跟客户和团队协调数周之前就早已定好的会议。因为牵扯的人太多，到最后，几乎整个律所都知道了李佳雪的事。
“哎，你知道吗，知产组那个跟明星谈恋爱的律师，她的电脑被粉丝黑了，她现在到处求人给她重传文件呢。”
“天呐，这么倒霉？听说这事儿连所领导都知道了。”
茶水间的闲言碎语飘进李佳雪耳中，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好像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就这么熬了几天，李佳雪的鹅蛋脸又瘦了一圈。那天晚上，她走出律所，踏进夜幕中的时候，告诉自已，她和沙柯路之间，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就因为这?”颖儿一边毫不见外地拆开餐桌上的一袋瓜子，一边瞪大了眼睛。
“这事儿还不大?算了小妹，你可能理解不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工作电脑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经手的所有的合同、证据、答辩状都在我的电脑里。要不是我走运，有备份文件的习惯，我至少有接近一个月的工作量需要推倒重来。也是因为我走运，我及时把电源拔了。要不是这样，我真的难以想象事情得糟糕到什么程度。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那就是没有人可以一直幸运。”
“可是……恕我直言，这也不关沙柯路的事儿啊，这只是，极少数极端粉丝的个人行为嘛。”果然，做饭这事儿早已被颖儿抛之脑后，颖儿又拆开一包即食燕麦片，对着热量表研究了半天，然后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
看到李佳雪想刀人的眼神，颖儿擦擦手，把佳雪的电脑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李律师，这个电脑我可以带回去看看吗？”
“你要带回去做什么?这个电话现在不能通电，就是一块废铁。”
“放心吧，李律师，我不会害你的。”颖儿眨了眨眼睛，“再说了，在亲密关系中，遇到困难，应该努力克服困难，那才是爱，不是吗？”
李佳雪耸耸肩，“在亲密关系中，遇到困难躲着走，那似乎才是我的风格。”
李佳雪看了一眼时间，拽起恋恋不舍的颖儿，“行了，我该走了，别吃瓜了。”
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出小区，分开的时候，佳雪在颖儿背后说，“其实，这件事对我来说，不只是电脑中病毒这样简单。在我鬼使神差地点开那封邮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件事中最致命的一点是，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基本的信任了。”
李玉珊等在茶室的包间一隅，她看了一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在圈里混了这么久，她已经养成了约会必早到半个小时的习惯，那些年名利场里穿行，再难看的嘴脸她都见过，再难堪的场面她也都受过。那些年，在她还没有扬名立万之前，约的人耍大牌迟到是常事，爽约也是常事。
但是她知道，她今天要见的人，一定不会迟到。
李玉珊一边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一边等人。
十一点一刻，茶室的推拉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好久不见，珊莎姐。”
“好久不见，李律师。”
这个时候见到李佳雪，李玉珊心情复杂。她感觉自已像是烂俗都市偶像剧里，破坏男女主角感情的后妈。
李玉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佳雪的时候，也是在这间茶室。那时候，她刚得知沙柯路跟瀚诚律所的律师谈恋爱，正想着找个机会会会这个李佳雪，没想到，李佳雪自已送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雕花窗棂投下错落的阴影，满室禅意。李玉珊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三十分钟就到了，她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茶室，心想，定在这个地方见面，那个女人的品味倒是不错。
被称为“那个女人”的李佳雪见到李玉珊时，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李玉珊到的比她还早。
“珊莎姐，你好，久仰大名。我是瀚诚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代表艺人颖儿来跟您谈签约的事情的。”李佳雪开门见山，李玉珊则在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李佳雪。
李佳雪身穿石青色的职业套装，一头利落的挂耳短发，鹅蛋脸，高鼻梁，一双凤眼，是那种古典式的国泰民安脸。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眼睛很亮，眼睛里有光，周身散发着自信，那是她在自家公司女艺人身上从未看到过的。
“谁?颖儿?《零号部门》的女一号颖儿?”李玉珊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要代理男朋友的绯闻对象签约男朋友的公司，让他们成为同事?李玉珊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若是此事能成，一定会是应龙和江黎这对CP所有粉丝的流量狂欢。
“对，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沙柯路的绯闻对象，但你我都明白，那些绯闻都是空穴来风，没有一句是真的。”李佳雪轻笑，熟练地洗茶，泡上一壶上好的小青柑普洱，“这个味道您喜欢吗？”。
“凑合。”李玉珊揉着太阳穴，试图理清思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看到李佳雪的那一刻起，便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和她一样工作起来不要命，脑子里只有理性，七情六欲接近于零的狠角色。随着与佳雪交流地越多，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直接谈合同吧。”李玉珊淡淡地说。
接下来的谈判比李佳雪想象的要容易。
李佳雪作为律师，无非是在签约时长、分成比例、违约条款几个方面为颖儿争取最大利益，但是在这几个方面的让利，李玉珊并不在乎。
“珊莎姐，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根据我这么多年识人的经验，不在乎短期利益的人，其实才是野心最大的人。”李佳雪偏着头，好奇地盯着李玉珊。
“哪儿有什么野心，无非是尽自已所能，改善业内生态罢了。”李玉珊头都不抬，低头喝茶。
没想到这茶叶，比预想的还要醇厚。
一晃，距离上次与李佳雪坐在同样的位置喝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初见有多惊艳，此时就有多苦涩。
李玉珊对佳雪和沙柯路分手的事情后知后觉，等到她都知道了，已经是一周后了，那时候这个消息在公司里已经人尽皆知。李玉珊觉得，就连颖儿养在公司的那只猫都比她消息灵通。
李佳雪从包里掏出来一只U盘和一沓装订好的文件，“这是我为沙柯路写的剧本，本打算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现在……就送给星艺吧，我可以签署一份声明，证明我放弃所有版权。”
李玉珊抬起头，像是不认识李佳雪一般，“你写的?你还会写剧本?”
李佳雪耸耸肩，“斜杠青年嘛，其实我以前，是个傻到无可救药的文艺青年。”
李玉珊心想，何止是从前，你现在也是个傻到无可救药的傻女人。但突然，她想到了李佳雪说过的一句话，同样可以用到她自已身上，那就是——不在乎短期利益的人，其实才是野心最大的人。
李玉珊粗略翻了翻装订细致的厚厚一沓文稿，“你确定放弃所有版权利益?我觉得情节很饱满，有戏剧性，也有商业性，很适合大屏幕。你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你跟钱有仇?”
李佳雪摇摇头，“你拿去用吧，这些剧本里的男主本来就是贴着沙柯路塑造的，就算不能送他再往上走一程，至少，也不会出错。”
李佳雪陪李玉珊又喝了一壶茶，茶淡了，人也该散了。
“喂，不想知道你前男友近况?”
69書吧
已经起身的李佳雪听到这话，并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到门边，才转过身来，笑了笑，仿佛那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我又没拉黑他，也没见他联系我。不过，你要是想说，我也不妨一听。”
李玉珊看了她一会儿，实在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表情，李玉珊摇摇头，这个女人，实在是一团谜。她顿了顿，说，“他......他最近，好像开始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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