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享有追光的权利,同样也拥有成为光的机会。
曾经,他像一束光,在我还没做好准备,抬头可以自信地去仰望星空的时候,他以最强势的态度,照进了我的生活,驱散了周遭所有黑暗。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束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熠熠生辉的星星,也会把角落里的孩子当做救赎。
21.4.16
——
那一天,我和他的意外相遇,原本让我以为,我的命运迎来了一个至关紧要的转折点。
今生与前世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我既定的人生里多出来了一个他。
他就像是被突然插进已经完结了的剧情里的穿越者,强大神秘,带着常人没有的吸引力,妄图改变我的一生。
就在我以为希望即将降临到我的头上时,我忽然发现,是我忽视了我苦情女主的人设,我不该享有的奇遇,与我例常该有的遗憾。
第二天,学校里就传出了他退学的消息,不是转学,而是退学。
没有人知道原因,很突然的一件事,莫名让我想起昨日他对我说的那句“万一”,只是没想到这个“万一”会来得这么快。
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笔记本的横线条,执着中性笔的手已经悬空了半天,但还没能有勇气的落下。
耳边围绕着的话题,尽是关于“尤邈”两个字的。
他相貌出众,学习成绩优异,还有艺术特长傍身,很难不成为这个年纪里的女生们的话题男主角。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突然班级前门被人用力踹了一脚,发出巨大的声响,原本还吵吵闹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我也不例外,抬头就看到了一群熟悉的高中部女生。
以桐姐为首,她神态倨傲地环视了一圈教室,最后将目光稳稳地定格在我身上。我同她对视了几秒后,她勾唇浅笑,慢悠悠地朝着我的位置走来。
“嗯……这走近了瞧,是不太一样啊,看上去更难看了一些。就跟恐怖片里的骷髅修炼成精了似的,哈哈哈。”
自小就苦着长大的姑娘,哪里会被养得细腻甜美?干瘦的身体,突出的骨节,发黄又深凹下去的双颊,就连头发丝都是枯燥,没有营养的我,确实很符合骷髅精的形象。
随着桐姐带着嘲讽的笑声响起,班内同学也不禁跟着她一起笑。
“也难怪昨天他见了你之后就退学了,估计是被你这幅死人样给吓到了。”
她不经意地瞥到了我桌上摆放整齐的课本,与下课时刚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鲜红的七十四分像是被人用刀刻在了上面。
她嗤笑一声,动作十分嫌弃又夸张地掐着大拇指和食指,将那张试卷捏了起来:“呦,就考这几分,还下课装什么老实人啊?搞得我一来,就看到了你那副盯着本子认真思考的模样,别人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学生呢!装模作样的,搁这儿忙着假学习给谁看呢?”
说着说着,桐姐突然惊呼一声:“哎呀,你这里的地面怎么这么脏啊!”
她手上一松力,试卷就掉到了地上。
刚好这节课是大课间,下课时间要比正常下课稍微长些,而初三的大课间,学校要求学生们自习或者扫除。
教室过道,刚被值日生拖干净,水渍还没来得及干。
下节课要用到的试卷就这样被水渍染到了,我没顾得上理会桐姐,连忙俯身要去捡。
下一秒伸出去的手,就被一只亮丽的小白鞋给拦住了。
少女昂着脑袋,双手环胸,满眼得意与戏谑的看着我:“俞桐,我的名字,以后的日子,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记住了,甚至我叫什么都要比你叫什么更为重要。”
俞桐在我的卷面上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鞋印,有些尖锐的纹路印在了水渍部分,一拿起来,试卷就多了大大小小的漏洞。
我知道,这麻烦的校园生活,是避不开了。
临近上课,俞桐一行人很快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我看着已经面目全非了的英语试卷,只能暗自祈祷今天赵老师不会下讲台巡视学生。
但可惜,赵老师一上课就绕了班级一圈,检查谁的桌子上没有试卷,谁的试卷上没有批改过的痕迹,就是谁没有交上去。
我狼狈地半趴在桌子上,让试卷只露出分数与上面相对干净的一块,用身体企图遮掩住其余部分。
然而却被赵老师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干什么呢?给我坐直了!上课时间不知道啊!趴桌子上听课像什么话?我都站着连上好节课了,都没喊困喊累呢!你坐着听课的,还能有我累?”
我不得不将背脊挺直了些,胳膊却还放在试卷上打掩护。
其他同学见此,皆是一副埋头沉默的样子,没有人出来为我辩护一句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赵老师却让课代表将试卷回收上去。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交,课代表直接绕过了我的座位,收我后桌的试卷。
她目露嫌弃地说:“你卷子那么脏,还是别和其他人的放一起了,你自已去送到办公室吧。”
我抿抿唇,只说了一个“好”字,带着自已的卷子,起身去办公室找赵老师。
“老师,我来送卷子。”
赵老师眼神盯着电脑屏幕,似是在忙着办公,闻言头都没抬,疑惑道:“你来?我不是让课代表一起收了吗?”
“我的卷子……有些脏了,不好和别人的放一起。”我将试卷小心地递到她的一侧。
赵老师扫了一眼卷子后,这才把锐利的目光投到我身上,蹙眉冷声开口:“你上厕所用它擦屁股了?”
我静静站着,不吭声,她继续骂道:“这可是去年中考题,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这张卷子很重要!我说了不下数十次吧?你耳朵不聋吧?我记得你不是聋哑人吧?听进去我的话了吗?”
我点了点头,闷闷“嗯”了一声。
“然后你就这么对待它?我可是你班主任,丛希璨!班主任的课,你都这么上了,其他课你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中考就几天了,不到三个月,你就这态度学习?别人一问你们班上的谁谁谁分数为什么这么低,我怎么说?说你平时连卷子都保管不好,说你脑子有问题,还是说你办事能力不行?”
“丛希璨,这里是学校,我是你班主任,我的课,你要是不愿意上,以后可以不用上!我费心费力的为你们找题,为你们印卷子,为你们批改,为你们判分,我一天忙的要死!我做这些事,不是贱得慌,也不是闲得慌。”
“结果你还把我卷子弄成这样,还上脚去踩,践踏我的一番心思!反正我的课,你也没怎么用心听吧,不就是英语吗?不就是一百二十分的卷子吗?行,我看你以后没了这一百二十分,你能去哪所高中!”
最后,还是上课铃的敲响,把我从这场单方面的对峙中解救出来。
从那以后,我上交给课代表的作业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但总能在垃圾桶的浮面上看到,导致老师们误会我不想学习,挑衅他们,把练习册扔到垃圾桶里,最后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从垃圾桶里捡回来。
我的座位逐渐由不前不后的中间排,换到了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里,而白色的墙壁上,偶尔会出现几行辱骂我的划痕。
女厕所隔间的门莫名会被人拿保洁阿姨休息时用的椅子抵住,次数多了,我也就养成了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会带本书去的习惯。
在这所私立里,校园欺凌的事情还算常见,不然俞桐几人也不会做得这么嚣张,除了保洁阿姨会帮我开门,路过的老师们为了不摊上麻烦,只会视若无睹地绕开。
至于错过的课,班级里似乎也没有人在意我的去向,而老师们由第一次的担心我,气我无故旷课,到最后的麻木,一致认为我无药可救。
69書吧
那些见到我拿书去厕所的人,也只会讥讽我的“装模作样”。
他们说:“考那点儿分了,还这么努力干嘛啊?”
可是如果我不努力的话,甚至连这点儿分数都会考不到的。
我知道,在私立学校读书的人,没几个像我家境困难的。
他们多数人的未来,才是真正诠释了,人这一生并不只有学习一条出路。
他们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学,可以继续在民办的私立学校读,还可以选择出国求学。
而我连出校补课的钱都拿不起,因为俞桐几人,错过的课更是补都补不回来,除了用尽一切时间,靠着自已的摸索,哪有资本和机会去选择自已的学历。
白日里的生活不好过,晚上的寝室也是处处受到忽视和排挤。
八人的寝室,两个洗手台,一个小时的洗漱时间,我总是在熄灯后不得不用凉水洗漱的那个。
她们宁愿先把自已的校服洗一遍,也不愿把多出来的时间让给还什么都没有洗的我。
寝室里轮流的值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
很累,但很熟悉,和我上辈子的生活十分相似,看来尤邈的出现并没有煽动我该体验到的痛苦,甚至为了惩罚我不该有的救赎情节,神明还拉长了我享受痛苦的时间。
本该在夏日,临近高考时的惩罚环节,被迫提前到了初春。
我不知道自已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连这种剧情都无法靠自已的能力挣脱。
倘若这个世间真的存在神明,恳求您,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般暗淡无光的生活中,我会撑不住“放弃”对我的诱惑的。
沂水私立的第一个月很快就迎来了结束,我拖着行李箱,独自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沂城,是一个连沙漏都在争分夺秒比着赛的城市,一个要比泊城忙上几百倍的世界。
相交的十字路口,因为正处于学生放学与打工人下班的晚高潮时间段,所以路口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一时间看都看不过来。
绿灯一亮,我便埋头跟着人群往对面走。
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轮胎与道路的摩擦声,人与人的攀谈声不断挤进我的大脑,仿若势能巨大的浪潮推搡着我脆弱的意识。
“你终于答应我一起去临湾的海了!”
“太好了!尤邈!”
尤……邈……
我就着这副缺少灵魂的躯壳,机器般地侧了下头。
一道洋溢着活力,且十分洪亮的少女的声音,在我耳边轰然炸起。
她如同蝴蝶般轻盈地穿过我的身侧。
周遭拥挤的人群特地为她让出一条通路,少女柔软的长发在这一瞬间,好像有微微擦过我的脸颊。
在她掠过的空气中,散发着股甜腻气息,就是这一阵甜甜的香味,将我的灵魂唤回到我的躯壳之中。
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她的背影,在她奔向的方向,站着一个单肩背着书包的金发少年。
昏黄的路灯侧照着他的身影,他好似永远都站在光下,永远都存在于暖色调的背景之中,永远都是最温暖的颜色在笼罩着他。
他的唇边依旧挂着我所熟悉的笑容。
他挥了挥手,眉眼间的喜悦,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尤邈?
我在心底里唤着他的名字,没去怀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顾着加快脚下步伐,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快,也学着少女的样子小跑了几步。
但街上的过路人很多,我不停地调换方向,让路,穿梭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
在人群的缝隙里窥探到少年与少女的相拥。
我站定在他们不远处的街边,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顺着人群,与他们擦肩而过,既渴望他能认出我,又害怕他会认出我。
只不过……他好像真的没能将我从一群人里辨别出来。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酸胀胀的感觉。
尤邈和她,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看临湾的海……
如果此刻把我的心喻为一副摆好的,完整的多米诺骨牌,那他们之间的话就像是一道推力,将它推倒,打乱……
尤邈,你看啊,我有说过,“永远”这个词还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说出来的当时,心有多么地膨胀,此刻的它就有多么地可笑。像是漏了风的气球,最后只会剩下一张残破不堪的皮囊。
路灯的光打在他们的身上,是光明的,是温暖的,而这光明又温暖的光,打在我的身上,只会将我的残骸污秽照得更加清晰。
走到要拐弯的时候,三月末的晚风灌入我的肺腑之中,凉,但抵不住我炽热。
我终是忍不住去回头关注他们,却发现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就连通往的车辆都很少见,完全不符合晚高峰时的场景。
我疑惑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下午两点。
也对,沂水私立向来都是下午一点半放学的,怎么可能过几条马路,就到五六点钟了呢?
只是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所以今天的天色才比较阴沉灰暗,厚重的云层层掩盖,连空气都压抑得很。
我仰头看向头顶上如常的路灯,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幻觉的出现才频繁了一些,真实到让我以为那里才是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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