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卑微低下的人,越曾幻想过自已能有一日一跃而起。
却没有想过,书中得到逆袭的人,本身就有着逆袭的资本。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靠的不是什么努力,即便它不努力,每天什么都不做,也迟早会变成天鹅。
而先天的小鸭子,无论再怎么于泥沼之中挣扎,也只会是只鸭子。
21.1.3
——
我的人生还是我的人生,哪怕是重生了,也没有多少改进。
因为重生后的我,依旧是过去里那个成绩不上不下,相貌平平无奇,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没有任何能拿出来的才艺的我,我不是哪本小说的主人公,想要逆袭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小学与初中背过的书,早都忘记了,从前就没能学会的知识,即使重学一次,也不会轻易地就变得乖顺听话,融入我的脑子里去。
在我读初二的那一年,父亲遵循着上辈子的设定,开始劝说我辍学的事。
他久违地对着我扯出一张生硬的笑脸:“璨璨啊,你是喜欢学美甲,还是学理发呢?”
我放下手中还没背完的文言文,说出记忆中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可是我更想学摄影。”
“摄影不就是拍拍照吗?那玩意有什么好的?等你学完了美甲或理发,我还能托人带你去商场里工作,到时候就能自已挣钱养活自已了。”
上辈子的我,又傻又单纯,读不出来父亲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是真心来问我将来的打算,以及想要从事什么职业。
为什么偏偏是初二的这一年,因为他压根连我读到了几年级都不知道。他还以为我今年就能毕业,好去外面找份工作,赚钱养家。
毕竟一个五口之家,光靠着父亲他一个人,哪是那么好撑起来的,三个孩子里自然得有人做出牺牲。
从宝宁还是个即将入小学的小屁孩,平日里连句重话,父亲都舍不得对他说,怎么可能会舍得苦着他。
而申萱萱虽然只比我小一年,但她有她妈妈护着,根本就不需要怕的。
那么最后,最适合牺牲的人,就只剩下了三个孩子中最年长的,一对父母里谁都不偏心的我了。
父亲向我提出的辍学,最终被我以“不是还有一年,中考都还没考”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但也是从那之后,他就会时不时地用工作“诱导”我,经常说些像“现在读书的能有什么出路?就算是大学生毕业了,不也还是就业困难?你趁现在去学些手艺,在别人背那些没有用处的书时,都能自已挣到个几百块钱。等他们毕业找工作了,你就已经是个工作三四年的老人了,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还怕没人要你?”诸如此类的话。
许是我这辈子拒绝的过于直接,毕竟上辈子的我听都没听明白他的话里话,每次都说会考虑考虑,再等一等之类的。
这辈子的他,远要比上辈子的他劝说我放弃学业,更加卖力。
我想,如果我再像上辈子一样,是个单纯好哄的小孩子,并且还是个对学习没有多大兴趣的普通初中生,恐怕此刻已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父亲的学历很低,就连小学也没有读完,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这一点,才对读书学习不怎么看重。
直到某一天晚上,去厨房喝水的我,经过他们的卧室时,不小心听到了父亲与那女人的对话。
“你急什么?那天你不是亲眼看着我劝她的吗?”
“怎么可能……就算不为了我儿子读书的事,我也不可能选择包庇她啊。再说了我又不光是为了我儿子,过两年萱萱不也得上高中嘛。家里多个赚钱的,我压力也轻松不少不是。”
父亲的嗓门大,即使站得没那么近,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但那女人说话时的声音气若游丝,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我放轻了脚步,离他们的房门走近了些。
“还有下次你劝她的时候,尽量避着点萱萱。这两天,她倒是总跟我说想要去学美甲的事。你也知道,萱萱从小就不爱学习,这一点上,我倒是希望她能和丛希璨换换,还能让我们省些口舌。”
“这年头的丫头不去读书,连个好人家都嫁不到,小小年纪出去打工的,那一辈子过得都是劳苦命!”
所以……看吧,在父亲的眼里,学习也不是一无是处。
读过书的女孩子,以后是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小麻雀也是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只是对于我这只麻雀,随便找个人嫁也行,过一辈子的劳苦命也行。
虽然这些话,我已经重复听了两辈子,早早地就知道了我在他们心中什么都算不上的地位,但再重临这样的场景,重温这样的台词,我还是会有一点……伤心的感觉。
这样的重生……还有意义吗?我活得依旧和之前一样委屈又难过。
明明这世上还有很多比我更值得重生的人,现在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吊着我的这条命,浑浑噩噩地维持着它,脆弱的同时,又难以陨灭。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中考前的四个月,妈妈果然和上辈子一样,主动联系了父亲,并要求拿回抚养权,甚至是转移户口。
父亲见我一直不给他个准信,半句不提中考失败了后的打算,借此机会,能有人白养我,倒是态度很积极地把我送走。
就是在原本约好了要转移户口的那天,他变卦了,无论妈妈再怎么劝,说以后上高中,读大学,我的户口在他那边,怎么都不好办,还得来回折腾他送过来。
两人争执得久了,父亲的脾气便有些压不住,直接在公安局的门口前吵起来。
“嘴上说得好听,你要我把孩子户口给你,不就是想让我们父女之间断的干净吗?到时候你手机一关机,我想看一眼孩子,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只有把户口留在我手里,你们才能时刻都跟我保持着联系。”
妈妈双手环胸,眼皮子都要翻上了天,阴阳怪气地说:“啊,这时候知道关心起孩子了,之前动手打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软,下手轻点儿过?我看你就是想让我白给你养女儿,在这儿等着我供她上完学,有出息了后,挣的钱全被你老丛家捞过去养你儿子!”
父亲理直气壮地瞪着双狠厉的眼睛,粗犷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街道上:“孩子孝敬父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挣的钱不给她亲爹给谁?再说了我儿子不也是她亲弟弟吗?等她以后嫁到婆家,她有什么麻烦了,要靠到娘家人,不都得我儿子出面帮忙!”
妈妈被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气笑了:“没有我供她读书,她能有什么出息?她以后挣的钱,那都是靠现在的投资一点一点堆起来的,你现在是给她出一分钱还是出一分力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儿子今年都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吧,姐弟间差小半轮,他能帮上丛希璨什么忙?等丛希璨到年纪结婚了,他恐怕中学都没读完。两个人谁照顾谁,谁帮衬着谁,你心里面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街上路过的人全都被他们两人间轰轰烈烈的战火吸引得驻足观看,我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一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拉着妈妈,告诉她这是在街上,到处都是人,让他们说话小声些,但是显然没有人听我的话。
他们宁愿被这些人像围观动物园里的猴子般,也要为自已的利益据理力争,仿佛只要吼的声音大些,自已说出来的话就有了道理,有了说服力一般。
“更何况你今年都是要奔五的人了,你能养那个儿子到什么时候?等你不得不要养老的时候,那孩子都还在上学的年纪!当初老来得子给你高兴成什么样,现在一大堆养孩子的费用就能给你愁成什么样。你当初要是不要这个男孩子,你和那个女人各带着一个女儿,过得不也挺好?不就是自已家重男轻女惹的祸吗?现在自已还不起了,打算压给你之前看都不稀罕看一眼的女儿身上,你贱不贱啊!”
“妈的!曲静,我看你就是这么多年在外面待得,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换做了之前,老子说句话,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怎么着,这里可不是在你家,当着公安局的面,你还想打手打女人不成!”
之前这两人是在街上吵架,吵的还是关于家里面的事,警察也不好去进去掺和,就只能守在旁边,赶一赶路人。
这会儿看父亲抬手要打妈妈,几乎是瞬间就蹿到了两人中间,把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人分开。
我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冷眼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已经将近六年都没有见过一次面,一见面就在公安局前掐得难舍难分,不知情的人恐怕都猜不到六年前的他们还是一对夫妻,而今日却已然站在了对方的对立面并将彼此视为最可恨的“仇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这个未成年的户口需要父母双方的同意才能迁移,而父亲他不同意,我的意见也不重要,就没能迁到妈妈的名下。
我同妈妈搬到了沂城,转学手续也很快就办下来了。
而我的表情说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难过。
因为我脱离了父亲这个家,并不代表着我即将进入的新生活有多么的美好。
前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后脚的我就要被推入另一个更可怕的火坑。
那就是我即将转入的中学,沂水私立。
毕竟我现在就读初三,临近中考,一般情况下在这个时候,是不允许学生转走到别的学校。
所以就只能到处托关系,用钱砸出来一条新路。
午后的日光慵懒地拖长躺在地面上的影子,空中没有一丝的云。
不出意外,我的班级依然是九年四班。
沂水私立囊括了小学部,初中部,与高中部。
班长腾纱受班主任赵丽成赵老师的嘱托,带我熟悉学校。
少女穿着一身干净的蓝白校服,扎着高翘的马尾,鬓间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撩着她白皙通透的耳垂,一双眼睛笑起来时,会弯成月牙的形状,彰显着这个年纪里的女孩子,独有的清纯与美好。
我和她,是相熟的,在上辈子。
她是这所私立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和我家境相仿的女孩儿。
只不过她的父母感情和睦,她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女,她的脸精致漂亮,学习成绩优异,还是芭蕾舞特长生。
她就像是校园小说中,闪闪发光的白天鹅女主角。
而我就是每个女主角身边的标配,舍友兼闺蜜之一。
同样是不富裕的普通家境,让我和她之间时常有些共同话题。
可在后来,我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并不存在着完美无缺,即便是白天鹅的身上,也偶尔会长出一些灰色的羽毛。
我想尽力避免和她的接触,有些朋友,只当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这里就是高中部的弘德楼。”
腾纱带着我走进弘德楼的一楼大厅,此时学生们多数都在午休,所以楼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身影。
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不经意间我瞥到了墙上一侧挂着的表彰板。
不仅标示着受表彰的同学的姓名班级,还附带着一张学校拍的照片,类似于蓝底证件照。
在那近乎满墙的照片中,我第一眼就被其中一张吸引住了视线。
少年身着黑白校服,一头金色的短发在一众黑发的照片中张扬夺目,湖绿色的眼睛直视着照片外的人,嘴边还挂着抹温柔的浅笑。
高三七班,尤邈。
也许是我盯着少年的照片看得太久,太入神,腾纱忽然凑到我的身边问:“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好看极了?”
我愣了一瞬,收敛了表情,目光平淡地回望着她:“一般,还行吧,也就那样,只是头发颜色让我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因为他是个外国人,头发颜色天生的,所以学校对他破了个例。”腾纱笑着,扭头去看墙上的照片,“学校里可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他的,无论初中部还是高中部,他都是人气最高的男生。”
我神色淡淡地“哦”了一声。
腾纱却表现的十分急迫,看向我的目光里都锋利了许多,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架势:“你呢?你难道就不对他感兴趣吗?”
我不答反问:“感兴趣了,然后呢?”
腾纱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把问题丢给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再往下接。
感兴趣了,就也只是我对他感兴趣了,然后呢?他是会对我感兴趣,还是会知道我对他感兴趣?
就算童话里的王子不喜欢白天鹅的那一款,那也一定不会喜欢上一只丑小鸭或者癞蛤蟆。
至于让丑小鸭变天鹅,或者让癞蛤蟆变王子的设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丑小鸭的品种本来就是天鹅,而癞蛤蟆一开始就是王子。
69書吧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优秀的,所以迟早有一天会完成蜕变,将优秀的一面公之于众。
而为什么其他的鸭子和蛤蟆都变不成天鹅和王子,因为他们天生就不是那一类的人。
就像没有哪本书里的女主角,会是自卑的,懦弱的,会不勇敢,不漂亮。
我对尤邈,只能是被救赎者与恩人的关系,其他的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腾纱在我转身的瞬间,气愤地低声骂了句:“废物!”
我觉得,她骂的很对,我的确是个连去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与废物。
我深知蝴蝶效应的强大,便不敢去做除上辈子之外的事情。
上辈子的我,只有在跳海的那一天,才遇见了尤邈。
虽然这辈子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的狗粑粑运,“尤邈”这两个字,还算很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但我只当这是重生给我带来的慰问品,只敢远远地想着他,怕自已会给他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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