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中,看着在手中里微微反映着微光的不规则银锭,奇特的情绪由邢道荣的心中升腾而起,让他感到五味杂陈。
这个从未真正放在自己怀里的银子,自刚才便被他一直紧紧的攥在手中。
手掌向下,看着从掌心掉落在桌子上“咕噜噜”乱转的碎银,回想刚才老头把它塞进自己手中时脸上的表情。
那个眼巴巴的看到自己收下银子后的欣喜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是这二两银子所在天平另一端所代表着的人命吗?
回想自己当初被周公子创了后赔的二两银子是自己的买命钱,那再看看如今这桌子上的二两银子又代表了什么?
是这几百号流民的性命的价钱吗?
而作为收了这二两银子的一方,他邢道荣现在又是什么价钱?
是比被创时的二两贵重了?还是低贱了?
趴在桌上的手臂上,眯着眼睛看着那映在烛光下的银子。
邢道荣感觉自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只是在一个固定的框子里胡乱的打转。
“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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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邢道荣即将陷入到没有答案的精神内耗之时,门外有节奏响起的敲门声将他拉回了这可悲的现实。
极力拉了拉眼皮,睁大自己迷糊的眼睛,邢道荣这才想起,这节奏正是当初自己与宋江约定的三长两短暗号。
快步走近门口的位置,拉开门看到那敲门者正是宋江。
极目向着后面的黑暗张望,在发现并无他人的踪迹后,邢道荣连忙将宋江请进了屋中。
关门之前,甚至又四周观望了一圈后,这才小心翼翼了插上门栓。
“公明哥哥请坐。”
将自己刚才的位置让出来于宋江,邢道荣又忙倒了一碗热水来给其暖暖身子。
“邢兄弟勿忙,我听说今日兄弟被抓进牢房了,可等匆匆赶去之时又听说已经被放了出来。”
“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来看看邢兄弟。”
接过热水后喝了一口,舒了舒腹中的寒气。
邢道荣甚至没有为自己的屋中为什么突然出现了热水而感到奇怪。
“怎么?不是公明哥哥和那雷横都头说了什么才放我出来的?”
这下原本不以为意的地方,反到引起了邢道荣的警觉。
“雷都头?我这几日都跟朱仝都头在一起,并未与雷都头有过交谈啊!”
“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雷都头想明白了我是冤枉的,所以这才放了我?”
“这个也不难求证,等我明日上衙时见了雷都头一问便知。”
随后宋江起身,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后,这才回身对邢道荣说道:
“还有一件事。”
看着宋江严肃认真的样子,邢道荣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高太尉的家仆小厮被杀了。”
看邢道荣一头雾水,宋江继续解释道:
“就是那日与我们在雷都头的赌房里搏斗过的小厮。”
“那日原本说好以银子平息此事,可在兄弟赶去济州府后,这些人仗着背后高府老都管的权势狮子大开口索要每人二百两纹银。”
“嘶~,每人二百两?他们可真敢想!”
“一千多两的银子如果能打发了这些‘蝗虫’,我宋江也不是不愿,只是手边暂时没有如此多的财货。”
“因此便想着让他们先上路,随后由我从家父那里筹来后再赶上他们送去。”
“可没想到,他们中的几人居然抛下花石纲的队伍赖就在了郓城县,声称只有等拿到了银子后再走。”
一边是几百号的流民生死攸关的二两银子;一边是权势爪牙仗势欺人的二百两银子。
宋江的这番话听的邢道荣是火冒三丈,恨不得手劈了这些以吃人为生的虫豸。
邢道荣激动的挥舞着胳膊,义愤填膺的说道:
“公明哥哥,这钱决不能给!”
“如果妥协给了他们,那焉知他们不会再像前几次那样张口索要三百两、五百两?”
见邢道荣说的如此大声,宋江忙上前阻止,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现在怕是想给,他们也不敢收了。”
说着话时,邢道荣这才想起宋江开头说的,他们小厮有人死了的事。
如此想来,这二者之间可能是有关联的,这才将激动的情绪降了降。
“昨天,就在我们商量好由我送你进这流民聚集区的时候,有人发现其中一个小厮被刨心挖腹后挂在了他们住处的树上。”
“等我和朱都头赶去现场的时候,活像是牛杂的备料现场,心肝脾肺肾、肠肚脂骨筋,端的是血腥无比。”
听着宋江的描述,邢道荣大概能想象到当时的现场是怎么个恐怖血腥的画面了。
“哥哥可知是何人所为?”
宋江摇了摇头,便是一声叹息。
“这个却是不知,只是近来众人皆知他们与我有些纠葛。如今出了这事,我也难免有了瓜田李下之嫌。”
“未找到凶手之前,他们还敢冤枉哥哥不成?”
听此,宋江哑然失笑。
情绪高亢之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连邢道荣自己听着都觉得天真。
笑死,他们那些靠着“吃人”长肥的鸟人要是愿意走正常程序解决问题,也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今日一早,他们中的一人已经返回东京回报此事去了。”
这不妙啊!
听宋江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邢道荣却觉事情向着导致更严重后果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这只疯狗回去了,那后面还不知道能带回多少更疯的狗呢!”
“这如何是好?哥哥可有对策?”
宋江依然摇头。
粗略考虑了一下融雪后的泥泞难行和推算了一下时间,邢道荣觉得此时去追的话应该还能追上。
却没想到,那宋江道:
“那个送信的今日下午已经被人发现死在了黄泥岗,死状与昨日所发现的一样。”
这也太巧了,这是什么如有神助的配合啊。
“死的好!”
邢道荣禁不住一拍大腿,向着宋江道:
“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
可看着宋江那高兴不起来的样子,邢道荣便也心知肚明。
连续两个人的死亡,只会让他们那些鸟人日后对宋江的报复来的更快、更猛烈。
“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做了此事,但我在那两人的尸体旁发现了这个。”
说着宋江从自己随身的招文袋中翻出一个小布包,小心打开来看,是一团纸燃烧过后的灰烬。
且由于这灰烬保留的较为完整,所以依稀还能看出在那纸上曾有着些什么痕迹。
“这是?”
“太平道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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