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们藏在了哪里，杜蒙斯?”
酒吧里陷入一片寂静，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伊森和杜蒙斯谁也没说话，只是面面相觑。
直到杜蒙斯慢慢地拿起一瓶威士忌，开始擦拭酒瓶。
“这又是你的笑话吗，小伙子?”杜蒙斯面带微笑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先从别的地方开始说吧。”伊森把目光转向柜台。
说实话，伊森并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他已经认为是朋友的人开门见山谈这个。
“所以要求杀死爱琴海公主的是你吗?”
伊森冷不丁的一句发问令杜蒙斯有些震惊。
伊森叹了口气，双手搭在柜台上。
这个反应已经足够了。
“你在说什么，伊森?”杜蒙斯低声说道：“如果这是一个笑话，那绝对不好笑。”
“你和那些被你藏起来的混血种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对吗?”伊森没有理会杜蒙斯的话，继续说下去。
而杜蒙斯也在偷偷扫视四周，尝试寻找任何突破口。可以是一个逃跑的路线，也可以是和伊森战斗的地方。
“战争结束，格洛克学院改变了招生政策，这就是你麻烦的根源。来自几十个国家的人们涌入了这座城市，开始在这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探索。”
这也是那些官员们最开始犯错的原因，格拉德温和他的同事们起初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从城外进来的人，这才让本就驻扎在城里的异类逃过一劫。
但随着他们手底下的人像野狗一样搜寻每一个地方，嗅出每一个罪犯时，杜蒙斯他们的躲藏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困难。
“一旦被发现，你们根本活不了，离开这里是你最好的选择。而你在爱琴海帝国谈判人员的车队里找到了救命稻草。”
“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其实是来找爱琴海公主的，还利用那个经常光顾你这间酒吧的醉鬼看门人和那些罪犯们联系，对吗?”
杜蒙斯可能已经意识到没有办法逃避，于是整个人站住不动，安静地听着伊森的讲述。
伊森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彼此关联。
直到他想到如果伊亚索真的被那四个蠢货杀害后，对城里的恶魔是否有影响时，这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突破口，以确保爱琴海和帝国之间一直存在隔阂，最好是把声势闹大，然后趁乱脱身。
“那么我重新问一遍，你的态度究竟是杀死公主，还是要求俘虏公主呢?”
杜蒙斯听了伊森的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凉气。
随后睁开眼睛，从柜台后面拉出一张凳子，坐在伊森面前。
这正合伊森的想法。
他需要的是坐下来谈话，而不是暴力。
“我猜你的目的只是抓人。她如果死了恰会适得其反。你只想要一个逃跑的机会，如果两方人员之间关系的紧张到剑拔弩张的但尚未撕破脸皮的程度，格拉德温他们的注意力就全在应付谈判上，你就会有机会逃跑。”
伊森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待过的那个地狱般的房间。
“但那个混蛋看门人擅自决定让他们杀了爱琴海公主，他是一个憎恨贵族的极端分子。多亏了我，你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伊亚索也活了下来。”
“而幸运的是就在第二天，格拉德温他们决定从内部而不是外部进行清洗和改革。
“这给你带来了时间。他们的关注点从城市转移到了学院，这下你又可以躲起来了。”
杜蒙斯把手环抱在胸前。
“这就是你怀疑我的全部理由？就因为那个看门人喝了我很多酒?”杜蒙斯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到现在你也没有说出什么证据来，而是毫无理由地陷害我……”
伊森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
“别急，我会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在我来的那天，你们正好对一个人下了手，对吧?你帮我叫的那个车夫，杰克的父亲。”
杜蒙斯的额头已经流下了冷汗，他的眼睛在颤抖，但依旧保持着沉默。
要不是伊森一直在和杰克保持联系，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为了给女儿买礼物，他急需要钱，所以他在送我到达目的地之后，还去找你要了额外的小费。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撞见你和其他混血种在一起。”
还不等杜蒙斯解释，伊森就继续说道。
“但就算针对伊亚索的计划没有成功，你后来依旧还有机会离开。当学院开学的时候，进城的人数骤增，那也是一个你逃跑的机会。”
杜蒙斯摇了摇头。
“你说得不对……这里没有什么混血种。我是唯一一个……”
“别急，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杜蒙斯。”
伊森向他靠得更近了一些。
“我想它一定还是个孩子吧，不然不会犯下一个低级却致命的错误。那个混血种被学院的一个学生看到了，对吧?
在四天前那场声势浩大的派对上，那本是你们离开的最佳时机。但偏偏有人在前一天看到了混血种。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失误，我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城市里有混血种的存在。”
杜蒙斯继续摇着头，不知是在否认伊森的话，还是在否认当时的情况。
“你本来可以逃离的。但又不得不回去善后，你用诅咒抹去了她的记忆，反正她看起来就是个软弱且容易受到刺激的孩子。但也是这最后一刻的改变让你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晚会结束后巡逻的警卫挤满了街道。毕竟那场聚会有太多重要人物参加，在聚会场地里有守卫尚不担心，但当这些人喝醉后回家时，街道怎能不戒严。
这也使得逃跑变得不可能。
“迫不得已你只能将搬家计划推到第二天，但没想到那天全城的马车司机都像抽疯似的走了最糟糕的路线，在最后你遇到了一个喝醉了的巴纳姆教授。”
杜蒙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知道伊森已经完全清楚真相了。
刹那间，杜蒙斯举起一瓶威士忌，把它砸向伊森，然后一下子扑向他，直扑伊森的脖子！
普通人在这么近的距离可能连酒瓶都躲不开，但伊森不仅躲开了，还在杜蒙斯够着自己之前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前臂。
快速地反折过去，将他的右手掰到脱臼。
但杜蒙斯并没有退缩，一秒钟也没有耽搁，用左手又拿起了一瓶酒，朝伊森的头上挥去。
“放弃吧，这是没有用的。”
伊森擒住他的左手，杜蒙斯也停止了动作，但并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对拼不过伊森，而是因为他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语言。
伊森用恶魔的语言继续说着。
“那些警卫的戒严路线是我命令的。甚至那些奇怪的马车行驶路线也是我设计的。”
酒瓶落地破碎的声音把杜蒙斯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你……那种语言……”
”杜蒙斯，先告诉我混血种在哪里……之后我会帮助他们逃跑。”
杜蒙斯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
此刻的他也不再强装镇定了，大口大口地喝着酒，然后又把空杯子灌满。
“你怎么会说恶魔的语言，你也是混血种吗?”
伊森没有回答。
杜蒙斯有些恼怒地眯起眼睛。
“我的父母都是混血种。”说完，杜蒙斯又喝下一杯，以他这种喝法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喝醉。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伊森一直以为杜蒙斯是人类，因为他没有恶魔独有的眼睛。杜蒙斯的父母都是一代混血种，他的眼睛却很幸运地继承了人类的基因，这种事情只有在二代种上才有可能发生。
“你真的是人类吗，我不相信人类能把恶魔的语言说得这么好。”
两人用着用恶魔的语言交谈，伊森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稳住杜蒙斯的情绪。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伊森说。“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你们。只要他们还没找到巴纳姆，问题就不是最糟糕的。”
伊森的话听起来真诚的，但对杜蒙斯来说，眼前之前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伊森真的没有撒谎呢?如果他真的站在自己这边呢?
杜蒙斯的脑子现在一团糟。
他的眼睛盯着柜台，但瞳孔发散，正在脑海中做着思想斗争。
这么久以来，对他来说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看起来危险又神通广大的人突然把希望摆在他面前。
杜蒙斯陷入了纠结当中，一遍遍握紧拳头，又松开，伊森也没有打扰他。
当他放下威士忌酒瓶时，一声叮当响起。
“为什么?”他说。“先告诉我，为什么选择帮我?”
这下轮到伊森把目光移开了。
伊森伸手拿起身边的酒瓶。
“我累了……”我说。“这么多年的战争。八年来我甚至不记得亲手杀死了多少人，这里面有恶魔有异族甚至有人类。”
酒精的顺着伊森的喉咙滑了下去，让他感到更容易说话一些。
“我只是累了，杜蒙斯。我不想再这样循环下去了。如果可以，我不想再杀人了……”
“哈哈哈哈哈……”杜蒙斯显然对伊森的话嗤之以鼻。
“那不可能。你本就是个刽子手，更何况杀戮是不可能停止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尽我所能拯救更多的人。”
“你在撒谎。”杜蒙斯很快就打断了伊森的话。“或者更确切地说，你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伊森什么也没说，也没和他对视。
这让杜蒙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杜蒙斯终于开口说话。
“伊森，如果我们按照你的计划……孩子们，那些混血种”
“他们会活下来的。”伊森没有任何犹豫。“而且不是像老鼠一样躲藏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们会像人一样生活。我向你保证，但你得留下来。”
说完，酒吧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的杜蒙斯只得答应了伊森：“好吧，我相信你。现在也只能相信你的计划了。”
酒吧关上了门，今天暂停营业。
伊森在桌子上摊开一张地图。
“你的那些合作者，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杜蒙斯指着离格洛克边界很近的一座城市。
“叙亚，但我们都得躲过那些守卫，而且现在去找他们是不可能的。”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在那个城市比在格洛克更安全。
伊森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做了一个记号。
“你确定吗，这样你将不得不进入恶魔之地。”
杜蒙斯叹了口气。
“我去过边境，那没有办法过河。”
伊森用铅笔在南边的边界上做了个记号，那是九禁之地的第三处附近。
“就在这里。由于靠近禁地，安全措施很弱。恶魔族那边的走私者一直在使用它，风险很低。”
“那如果他们遇到走私犯呢?”
“要么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帮忙，或者杀了他们。放心，这没什么难度。反正亲自干走私的都是些低级别的恶魔。”
伊森继续用手指在地图上指着。
“就在这里，离边界不远的地方，你会发现一个入口打开的洞穴……”伊森在洞穴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又在离恶魔领地更远的地方做了第二个标记。“在这个村子里。”
杜蒙斯困惑地歪着头。
“你在开玩笑吗，这里没有村庄。”
“地图上没有而已。但是我曾在那里住了三年。就连恶魔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住在那里……?”
“说来话长。这个地方曾经被摧毁过，但我们重建了它。”
伊森转身面对蒙都斯。
“如果去到这里，你和那些孩子们就不会被任何人打扰。那里的每个人都会接受你的。”
杜蒙斯紧咬着嘴唇。
问题不在于穿越边境到达恶魔之地。虽然路途遥远，但这是一段可行的旅程。
真正的问题是……
“我们该怎么离开格洛克?”
说到这杜蒙斯显然变得沮丧起来。
两个市民，一个学生，一个教授，这些人已经被诅咒打上了烙印。
“估计用不了多久格拉德温·哈克就会发现这里有恶魔的存在，”伊森说。“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派人追杀你的。”
杜蒙斯急促的呼吸声打破了寂静。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紧张。
不过伊森看起来却很轻松，即使他要做的是帮助人类的敌人。
“一个地方……一个他们可以像人一样生活的地方……”
没有别的选择，为了拯救其余的混血种杜蒙斯什么都能做。
“日落的时候你过来。我会准备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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