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互市、协定关税这种事,朝廷的最大臣是不会放心她来做的,虽然是她提出的建议,但主要负责人是朝廷的官员。
等花灿到达幽州的时候,鸿胪寺少卿熊裕已经等在这里了。
熊裕人如其名,生的虎背熊腰,年不过而立,嘴角处却已蓄起了胡须。他本是武将出身,却在天下安定以后做起了文官。
朔漠民风粗犷,向来崇拜强者,对大邺的文弱官员多有鄙夷,在抓到皇甫朔以后,更是膨胀到了新高度。
开放互市派熊裕来,也算是相得益彰。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熊裕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奈何他本人脾气火爆,时常与外宾发生争执。
故而虽有少卿之名,但在鸿胪寺大多数时候都在坐冷板凳。
好不容易上面专门派他来负责开放互市,他自然无论如何都想做好,以此来证明他的能力。
同时,对一看就是来抢功的花灿,也就没什么好印象。
花灿对熊裕很是好奇,拱手行了一礼,“见过熊少卿,此次开放互市所涉及的细节颇多,不知道熊少卿有什么看法?”
熊裕避开了她的礼,草草一拱手,“后宫不得干政,开放互市是我们鸿胪寺的事,公主若是来游玩还好,插手互市我看就不必了吧。”
好直白的大男子主义!花灿虽没料到来此的第一重困难是这个,但也不觉得惊讶。
她默默拿出一块牡丹玉牌,“奉太后之命,此次开放互市由本公主从旁协助,若熊少卿办事有不尽不详之处,本宫须得上报京都。”
熊裕冷哼一声,“公主自便!”
说罢,转身离去。
花灿头疼的耸耸肩,工作中遇上这种不配合的同事,不,应该说是领导还挺让人头疼的。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个开始。
花灿看着鸿胪寺做出来的报表,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这时,红云幽幽地出现在她身后,“公主在看什么?”
花灿“啪——”的一声把报表扣在桌子上,“你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红云无声的看着前方,花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风吹动的帐篷帘。
忘了,这里是幽州最前线住的是军营没有门。
花灿揉揉脑袋,放软了音调,“抱歉,这两天事情太忙,我忘记了。不过往后不要随意进来就是,这帐中都是机密。”
红云不以为意道:“我又不识字,你还怕我背叛你吗?”
花灿摇摇头,“最好的信任,是将避嫌坐在前面。”
红云耸耸肩,“我就是看你心情不太好,那个姓熊的又为难你了?”
花灿摇摇头,“不是,朔漠物产贫困,销往大邺的主要是羊毛和牛羊,但这些东西,熊少卿把价格压得很低。”
红云满不在乎道:“这不是好事吗?”
花灿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两国的纷争。那在交往的过程中,就一定要做到公平。”
“尤其是经济上的往来,在交易最初我们甚至可以吃点亏,让他们尝些甜头。”
红云不解道:“为什么?”
花灿:“你觉得大邺与朔漠孰弱孰强?”
“当然是大邺,大邺地大物博,哪是建在荒漠上的朔漠可以比的?”
“那你觉得互市中,是大邺更需要朔漠,还是朔漠更需要大邺?”
这个问题毫无争议,“当然是朔漠更需要大邺。”
花灿点点头,“没错,大邺地大物博,茶叶、棉布、粮食、种子都是朔漠需要的,可朔漠能卖给大邺的却只有牛羊和战马。”
“战马的出口一定会受到朔漠王庭的限制,这样一来朔漠和大邺的交易就是一边倒,没有人能从大邺身上赚钱,还会不断的给大邺送钱,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红云摇摇头。
“朔漠人逐水而居,若是在双方的贸易中觉得不满意,他们会再一次对大邺发动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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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漫不经心道:“大邺国力强盛,朔漠人想到,大邺奉陪就是。”
花灿摇摇头,她理解红云作为一个退伍老兵维护大邺军队的心,但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朔漠的可怕之处。”
花灿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这个时代的朔漠就像是古代的匈奴、突厥等少数民族。
他们从不建设城池,生存环境恶劣,民风彪悍,无论男女都是在马背上长大战斗力惊人。
他们靠饲养牛羊而生存,若遇到灾年就会南下抢劫,抢到了就活抢不到就死。
而这种不稳定性就是他们最危险的地方,别的地方打下来可以将人口迁进去,让百姓在此地耕种,不过几年那里从内到外都会成为大邺的疆土。
但朔漠没有耕地,麦、稻、粟在那个地方活不下来,便是打下了也没用。
而且朔漠人住在帐篷里没有固定的住所,大邺的军队很难将他们屠杀干净,野火烧不尽的朔漠人却会在遭到战争以后,隐藏起几年、几十年形成一个新的族群,再来攻打大邺。
红云:“那朝廷为什么还要和他们互市?根本毫无好处。”
花灿摇摇头,“保证他们的利益,是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稳定,当朔漠人习惯了用牛羊和奶制品就能换到粮食,那他们还愿意跟随可汗去战场上拼命吗?”
红云还是不解:“可这样大邺就亏了。”
花灿:“最近明月正在研究纺织机,到时候我们买的羊毛就能派上用场了。朔漠昼夜温差大,毛衣足够保暖,咱们完全可以加点儿钱再卖回来。”
红云晕了,“我听不懂,不是要保障他们的利益吗?”
花灿:“没错呀,做生意这种事,有人赚就有人赔。按照熊少卿的做法,整个朔漠谁都别想赚到钱,这样他们当然会团结起来将矛头一致对外。”
“可按照我的方法高价收购羊毛,那就一定有人能抓住商机,我甚至还可以禁止大邺向朔漠售卖,只将毛衣卖给几个代理商,这样他们自已内部的利益就会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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