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显良头都不敢抬,谨慎道:“回公主,那位太监名叫阿景,本名景潋,身世倒是有些渊源。”
“他家祖上也是在地方上做过官的,不过后来的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渐渐也没落了。鹭州之战时候他家里人都遭了难,只余他一个,一路逃到京城,走投无路选择进宫当了太监。”
宣妤静静听着,刑部查到的这些,倒是与十一报上来的一致。
“杜爱卿起来吧,坐。”宣妤摆手。
她习惯性的去摸腕间,触到一抹温凉,才想起来那菩提手串早就丢回给赵淮斟了,倒是沈流韶硬给她套上的这个白玉镯子,一直忘了摘下来。
罢了,倒也是个好的,戴着吧。
“那太监可是什么有心人故意安排的?”
杜显良沉思须臾,回:“臣觉着不像,据臣所知,他进宫一年多来,一直很安分,平日里与人交往也不甚深,许是宫外没了家人的缘故,他也不曾往外头递过什么物什消息。”
宣妤点点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镯子,殿内一时安静。
“那宫女可还交代了什么吗?她背后可有人指使?”宣妤问。
杜显良神情有些微妙,顿了下才道:“她原本咬死了说全是她一人所为,无人指使,后来滚遍了刑罚,才改口说是受......受淑太妃的娘家永宁伯府的人指使。”
“在那宫女的床底下,也发现了一小片信笺残稿,边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该是销毁时不小心遗漏的一角,上面有永宁伯的残章。”
“呵,”宣妤冷笑一声,“永宁伯府疯了不成?一个小小伯爵府,竟然有胆子安排人来刺杀皇帝?”
宣妤有些不相信。
但明里暗里探查了这么些天,愣是没发现别的什么端倪,这宫女的供词,加上这么一角残缺的印章,也算是证据了。
“永宁伯使人刺杀的缘由是为何?”宣妤实在想不通。
靖王死了,淑太妃也死了,永宁伯先前因着靖王谋逆的事,的确受了些牵连,但宣妤念着他们没牵扯太多,祖上又有功勋,只是将他们家一律罢官,将爵位从公爵降到伯爵。
能有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合该谢天谢地,怎么还上赶着找死呢。
嫌命太长了不成?
杜显良捋了捋胡须,暗自打量了眼宣妤的神情,这才道:“回公主,臣派出去的人查到,先前靖王养在别院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什么?”宣妤音调不自觉的高了些。
“靖王曾让奶娘溺死那孩子,谁知奶娘心软了,尚还给那孩子留了一口气,趁着人不注意,带着孩子跑了。”
“想来,永宁伯府也许是发现了这孩子的存在,这才......”
若是这么说,倒也勉强说的通。因着靖王一事,永宁伯府虽还留着爵位,但必然永无出头之日,为着后代计,他们铤而走险想杀了宣璎,这般,皇室再无男儿能承皇位,靖王留下的这个儿子,便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人被逼到了绝境,只有兵行险招,才有绝处逢生之可能。
这般想着,但不知为何,宣妤心下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疑影。
不过查了这么久,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永宁伯府,这件事,也该是有个结果了。
“永宁伯府敢指使人刺杀,自然也该想到了结果,”宣妤语调淡漠,满脸冷意,“满门抄斩,夷三族。”
“至于那个行刺的宫女,赏她凌迟。”
即使是杜显良,听见“凌迟”二字也是下意识的一颤,旋即垂首,领旨。
处理完这些,宣妤出了御书房,去了朝晖殿瞧瞧宣璎。
见宣璎正在内室睡着,便也没打扰,只叫了周禄来,低声吩咐他:“前儿陛下同我说想叫那个救了驾的阿景来御前伺候,难得他合陛下的眼缘儿,待他伤好全了,你便安排他来吧。”
周禄应是,只听宣妤又说,“他从前是在花园粗使的,做事难免毛燥,你多盯着些,别叫他没轻重的伤着了陛下。”
虽是将阿景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可到底是个新人,宣妤不放心也是有的,这才多嘱咐周禄多盯着点,防着他有什么旁的不安生的心思。
周禄进宫这么些年,哪有不明白的,郑重道:“公主且放心,奴才定然好好盯着他。”
宣妤点头,见天色不早,便也没再停留,带着人出宫回了府。
*
公主府里,沈流韶懒懒的靠在软榻上,阖着眼沉思。
这回他不着痕迹的引着永宁伯府的人发现靖王私生子的踪迹,再让蒋楼安排人蓄意撺掇几句,永宁伯府已是穷途末路,引着他们策划这场刺杀实在不算难。
69書吧
沈流韶费尽周折谋划了这盘棋,自然不是想真的杀了宣璎,他不过是为了让景晏担个救驾的功劳,好让他在宣璎那里有个印象,以后好在想法子把他送到宣璎身边。
不过么,本以为还要再费些功夫,没想到宣璎竟自已提出来叫景晏到跟前伺候,这倒是省了沈流韶的事了。
哦不对,他现在不是景晏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孪生哥哥,景潋。
沈流韶了解宣妤,她多疑,必然会调查那个救驾的太监。
沈流韶之所以会选择将景晏送进宫,正是因为他得知景晏有个孪生哥哥在南燕宫里当太监,兄弟二人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沈流韶不怕宣妤去查景潋的背景,因为就算是景潋自已,也不知道景厌的存在,或者说,景家上下,都不知道景晏的存在。
当年,景家母亲身怀六甲,时运不济,在回乡祭祖的途中遭了匪患,拖着八个月的身子逃到了一户农户家里,受惊过度以致早产。
巧那户的农妇就是接生婆,就在农户家里产下了双生子,那农户夫妇俩结婚十载一直没个孩子,见着景家母亲生的是双生子,一时竟起了歹念,谎称只诞下一子,悄悄将另一个孩子藏了起来,那便是景晏。
也是巧了,景厌因着早产的缘故,又是双生儿,胎里不足,生下来竟是连哭声都不曾有,简陋的草屋里只有景潋一个人的哭声,这才叫这农妇得以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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