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竹心微沉。
看来这吏部尚书,今日非要拿她来开刀了。
司南竹起身:“皇上,臣女有话想说。”
“嘉宁,你说。”
她走到殿中,跪在司远宽身边。
司南竹说:“皇上,臣女五岁进宫服侍太后左右。那时臣女年纪还小,太后便让臣女同皇子公主们一起去学堂。
臣女初入皇宫时,人生地不熟,是太子送了臣女一盏兔子灯,给了臣女慰藉,故而更熟络几分。当时太子殿下才七岁,仍是孩童,臣女父亲也只是一名征战的将军,又如何能预料到现在的事情?
去年,皇上感念臣女服侍太后有功,便封了臣女嘉宁郡主。臣女斗胆,这个封赏应是皇上念及臣女功劳,与家父无关。既家父从未用女儿邀过什么功,要过什么赏赐,又何来臣女提携父亲,父亲仰仗臣女之说?”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传到麟德殿每个人耳中。
纯妃听了这话,轻笑了声。
这话倒是说的周全。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这种时候还没乱了分寸,条理清晰。
这话说出口,皇上再多的疑心,也该消失了。
还有疑心,就是承认自己封司南竹为嘉宁郡主,确实有看在司远宽有功的份上。
皇上可不会公然打自己的脸。
而且,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和谁亲近点,和谁陌生点,也是理所当然。
皇上听得很是舒坦。
他刚要说话,吏部尚书杨胜康又开了口:“嘉宁郡主此言,是觉得我说错了?”
在座的人,倒吸一口气。
有人交头接耳,觉得杨胜康吃相有点难看。
杨胜康和司远宽不对付,人尽皆知。他们没有藏着掖着,在早朝上也时有争论,吵得脸红脖子粗。
针对司远宽是一回事,拿人家女儿说话又是一回事。
哪有欺负一个小女孩的?
司远宽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
可他一介武夫,根本没有杨胜康那样能说会道,说上几句就容易被他套进去!
万一说错话,连累女儿可如何是好?
皇上还在跟前,总不能提着人揍上一顿!
他暗自唉声叹气,只能干杵在原地。
司南竹垂眸:“臣女不敢妄言。”
吏部尚书咄咄逼人,穷追不舍,皇上也想听个明白。
“说!”皇上大手一挥道,“你且畅所欲言!朕不算你妄言!”
所有人看着司南竹。
面对杨胜康步步紧逼,她临危不乱,始终一派淡然模样。
司南竹说:“自开朝以来,皇上就下旨不杀言官,杨尚书被赋予畅所欲言的权利。您为皇上着想是重中之重,有这样的担心臣女能够理解。在这一点上,杨尚书无错。”
杨胜康嘴角噙起一抹笑容。
他说:“既无错,你又反驳什么?”
“臣女说无错,是指您为皇上殚精竭虑无错。但杨尚书身为言官,有畅所欲言的权利,更应该知道‘有道德者不可多言,有信义者必不多言,有才谋者不必多言’这句话的含义。
倘若杨尚书您身为言官说话都不考究真相便能胡诌告知于陛下,难道还指望臣女父亲这样的武官来替皇上分辨一二吗?哪日您看谁不顺眼,单凭信口雌黄就让皇上相信,岂不是寒了在座诸位武官的心?”
此话一出,杨胜康被酒染红的脸,一瞬间煞白。
他没想到,堂堂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竟然能够将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节节败退。
皇后看着司南竹,欣慰点头。
皇上也笑了:“说得好!‘有道德者不可多言,有信义者必不多言,有才谋者不必多言’,这话说的极好!司爱卿,你这女儿伶俐,和你可一点都不像啊!”
他和司远宽开玩笑。
司远宽忙道:“是太后娘娘教导的好!臣愚钝,让臣看些兵书还行,这些诗书雅集看了就头疼。”
皇上满意点头,又笑着看着杨胜康,“爱卿啊,你这次可被一个小女子说服了啊!”
笑意不达眼底,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杨胜康见状,只能尬笑坐下。
司远宽和司南竹刚准备褪下,一道声音突然插入。
“父皇,儿臣倒觉得杨尚书说的没有错!”
司南竹侧目一看,云溪公主站了起来。
云溪公主走到殿前,高声道:“儿臣和司南竹也是自小认识,同为女子理应更多交集,怎么却也不熟络呢?儿臣知道太子哥哥善良温厚,却也不能否认司南竹是有意接近太子哥哥啊?”
良嫔一听,吓了一跳。
没想到女儿公然在殿上找茬,魂都要飞出来了:“云溪,不可无礼!”
云溪跺了跺脚:“儿臣说的就是实话!她和我和三哥都不亲近,难道不足以证明她是故意接近太子哥哥吗?”
太子道:“莫要胡说,南竹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云溪公主劝说道:“太子哥哥你别被司南竹骗了!她就是有意接近你啊!”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太子道。
“太子哥哥,你当真是被她蒙在鼓里了!”云溪一脸为他着想,“她表面那些柔弱,都是骗人的!”
司南竹心中愠怒。
重活一世,虽知云溪就是这样的性子,可她仍是想将她提起来,好好把她脑袋里水倒干净。
就算再与她不睦,怎么能在宫宴上说这样的话?
愚蠢至极!
元澈哥哥替她说话,云溪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元澈被她迷了心窍。
皇上一言不发,又起了疑心。
良嫔娘娘面上急切不已,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冲上去将云溪拉下来。
司南竹思忖应对之策。
云溪是皇上的女儿,尊贵的公主,她若说错话,就是出言不逊。
不能用和吏部尚书说话的方式同她说话。
还在思考时,纯妃蓦地笑了下,打破宁静。
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压,左右斜睨了两眼,才漫不经心道:“今儿个不是宫宴么,怎么话题都是围绕嘉宁郡主的?”
“纯妃娘娘,您是不知道……”
云溪刚开口,纯妃打断了她。
她抽出帕子,轻触鼻尖,而后道:“云溪公主,你十三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咋咋呼呼,没学得你额娘一分温婉。”
她挑眉含笑,对面的良嫔娘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纯妃一向直来直往,大家习以为常。
“纯妃娘娘,您也替司南竹说话?”云溪一听,更是怒不可遏。
她手指司南竹的方向,口不择言道,“她和三哥哥可一点都不亲近,您帮她说话做什么?她只想勾搭太子哥哥,可不是三哥哥!”
此话一出,满堂喧哗。
良妃一听,吓得差点瘫软在地,所幸身边婢女扶住了她。
皇上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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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宫宴,接二连三闹出这么多事!
特别是现在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更让他脸面无光。
良妃娘娘惴惴不安,双手双脚都在打颤。
“七妹,你怎知本宫与嘉宁郡主不亲近?”
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含着淡淡笑意,“非要说青梅竹马,本宫与嘉宁郡主,也能称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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