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数日就这样过去就了,前些日子由李富贵这大财主联系官府报案,这官府有银子相助追捕出奇的迅速,眼下传来消息,那行凶杀妻的书生已经抓到。
周言几人听到消息传来,正想着怎么去寻那女鬼时,那日在东林寺见到的鬼吏却找上了门来。
原来那书生被关在衙门的死囚牢房里,这死囚牢里杀气甚重,这鬼吏和女鬼是阴魂之体,被杀气所冲,不敢靠近。
这鬼吏便找上了周言几人帮忙带那女鬼去牢房找那书生,他递过一只檀香道:“几位到那书生面前,点燃这只檀香便是。”
这正合周言几人之意,便收好檀香急匆匆的赶往九江郡的衙门。
几人来到衙门前,自有衙役认出这是李大财主的宝贝独苗儿子李得意,收下李得意递过来的几枚碎银后,衙役们笑嘻嘻的把众人引入死囚牢房,带到那书生的面前,交代几句后在外面等候。
那书生已被带上枷锁脚链,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他身着死囚衣服,身上脸上都是各种伤痕,衣服更是斑斑血迹,想是吃了不少刑罚的苦头。
听到有响动,那书生惊恐的抬起头来,望着周言几人喊道:“莫要打我,莫要打我,我已经全部招了,求各位莫要再打了。”边喊边蹒跚着倒退缩在墙角,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周言几人听女鬼描述过程,本以为这凶手雄壮有力,凶狠残暴,哪知见到这书生竟如此瘦弱又如此胆小,哪有一点行凶杀人的样子。
小兰轻声问道:“得意,不会是弄错了吧”。
李得意摇了摇头说道:“错不了,据衙役们说这书生被抓进衙门后还未到用刑,才一下惊堂木就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全部招了。我爹最恨负心人,这厮做的事情又差点害到我四娘,所以他这身上的血迹反而是我爹花钱让衙役们在审完后好好招呼的。”
周言道:“是或不是,把她喊出来看上一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周言把鬼吏给的那只檀香点着后插在地上。这檀香点燃后冒出缕缕青烟,这青烟飞到空中渐渐聚在一起后再缓缓落地,随着青烟散去,这女鬼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女鬼现身后一眼就看到缩在墙角埋头发抖的书生,她眼中恨意闪过走到书生面前说到:“你也有今日,抬起头来看我。”
那书生听言不敢抬头,缩得更紧了,不停哀求:“不敢不敢,求求你们莫要再打我了。”
女鬼嘲笑一声:“怎么?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么?”
书生听后一愣,身子不再颤抖,他缓缓抬起头来,先是望到那双熟悉的鞋子,然后是这身红衣,再看到女鬼的脸,他眼里满是不敢相信:“是你?你没有死?你为何没死?”
这女鬼还未开口,那书生突然暴起身形,面目狰狞的扑向女鬼,同时双手朝着女鬼脖子掐了过来嘶喊道:“为什么你没死,我掐死你。”
谁知他身子扑到半空中发现自己掐了个空,想来已是用上全身力气,力竭后控制不了身形,他整个人透过女鬼身子“咚”的一声巨响摔到了地上。
他这一下摔的脑袋破了个大口子,鲜血流淌出来,一时满脸鲜血他也不管不顾,喘着粗气躺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哈哈。原来....哈哈,原来你已经死了,死的好,死的好!你现在是来报仇的么,来呀快来杀死我。”
女鬼满脸哀色缓缓说道:“是,如你所愿,我是死了,死的那一刻我恨极了你,恨的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杀死你,但是.....如今我更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变心了,我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就是这么简单。”
那书生慢慢撑起身子,半坐着依在墙上,神情也慢慢缓和:
“她漂亮,年轻,她仰慕我,我们一起抚琴作画,吟诗作对,那几个月不知道多开心。你再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手上全是裂口老茧,每次握住你的手,我就像在握一截老树。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是如何的蜡黄不堪,脸上的皱纹赶的上那些老妈子了。你变得市侩,粗鄙,每日不是和我谈今日菜价几许,就是跟我说油盐贵了许多。你让我如何能不变心?”
“就为这些?”女鬼听罢惨笑道:
“我变成这样是为谁?每日寅时我便起床做豆腐,然后赶着缝补衣服给人送去,再回来给你做好饭菜,等收拾完后又推着豆腐去叫卖,寒暑冬夏,风吹日晒,十数年推磨扎针,洗浆调羹,我怎能不变,我每日洗漱照镜子,连我都嫌弃我自己。但我这样又是因为谁?难道不是为了你?我只想让你专心读书莫要担心家中生计,事事都伺候你这也做错了么。”
书生脸有愧色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我自然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经常也想,这世上大概是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女人了,这些年来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母亲若是健在,怕也做不到你这么对我。只是一个人倘若变了心,便是给他再好的东西,又有何用?”
女鬼点点头:“好。就算你变了心,就算你看不上我嫌弃我,你回来一纸休书把我休了便是,为何要杀害于我。”
“因为......因为我开不了口!那日我回来就是要休你的,但是我发现我根本开不了口,你懂不懂?”那书生脖子青筋鼓起嘶吼着问了这一声后,他身子又瘫软了下来,急促的喘了口气后接着说道:“那日我一回来你便安慰我,劝我说来年再来过,然后又和往常一样伺候我宽衣洗漱,又去急匆匆的给我做饭。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来年再来过,我根本不想再考,早就不想了。。”
“那你为何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对你说?我怎么开口?难道对你说,你这些年白忙活了,白辛苦了,我不再考了?你数年来这么辛苦都是为了我读书赶考,我怎么开的了这个口?”
“你每对我好一分,我便内疚一分,你越是对我好,我便越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知不知晓每一年放榜时榜上没有我,我难过的不是未曾考上,难过是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你。我甚至不敢去看你,一看到你就觉得我自己百无一是,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更别说开口去休你。”
“你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心上,压的我烦躁,压的我喘不过气来。那晚你又让我再考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我欠你的太多了,可怕的是不但还不了你,我还要再无止境的欠下去,我不想再这样了。”
“所以呢?所以你便想到杀死我?”女鬼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我先想到的是我死。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下了这个决心后,我竟无比的轻松,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书生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于是我就想约你去走走,就像我们初见那天。走到江边后,我突然想到,为什么要我死呢?你死了就好了,对呀,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能解决了,我也不用去想怎么还你了,我也不用开口提休你了,再也没有东西压的我喘不过气了,我终于能不再欠下去了,这一切只要.....只要......你死了。”
“疯了,疯了,你莫不是疯了?你这人简直是禽兽。”周言几人仿佛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书生。
“哈哈哈哈......”那书生疯笑道:
“你们懂什么,你们欠过东西吗?你们以为这世上什么最难还?钱吗?不是!是人情,人情最难还。特别当你发现你还不了又躲不掉时,它就像刀子一样,慢慢的,慢慢的割着你,让你痛苦不堪,让你看到那人就怕,就想躲,甚至再也不想见到他。”
书生大笑完后又是喘了几口粗气才平息下来,他抬头望向女鬼:“事已至此,你来杀我报仇吧。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还不了了,来杀我吧,让我至少先把命还给你,至于其他的......下辈子吧,只有下辈子了,这辈子你怎么对我的,下辈子我便怎么还你,还到两清。”
那女鬼摇了摇头说到:“不用你还了,我一直想问个清楚,死个明白,却不想我寻到了你了反而更糊涂了。我从不知道,原来给的太多也是错,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下辈子?下辈子,还是不见了,做人想做明白......太难了,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不想做人了。”
说完这女鬼不等书生开口,自己便化成一阵青烟回到了那檀香里。
那书生见到女鬼消失面目变得癫狂起来,他双手舞动大哭:“你别走,你去哪,来杀我呀,求求你让我把命还给你,快来杀我,求求你。”
周言几人看着这书生如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细细想到这些对话后几人心头都觉得有大石压着一般,想要说些什么,脑子又如乱麻一样,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几人都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去外面透一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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