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冷笑一声,并不仰头看他,只目视前方,声音如清泉过石:“韩将军记性不太好,你我已然和离,再无瓜葛。
“你当街拦一陌生女子的马车,又大言不惭,我是不是可以告你,以官欺民,强抢民女?”
韩峥勒着马缰,定定地看了她须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你还告上瘾了?
岂不知,我是你永远也告不倒的人?
他偏头对着身旁的护卫道:“去,封锁街道,不准任何人进出。”
沈卿卿闻言兀地看向他,眼里划过一丝震惊。
眼见街上的那些看热闹的人被他赶走,沈卿卿搭在绿芜掌心的手蓦地疼了起来,那日受拶刑的痛苦又在体内开始流窜。
怕是没有用的。
“我想你现在应当有一疑惑不解一处。”
韩峥回过头来,在马上倾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私扣军粮的单子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从何而来吗?”
韩峥眼眸里突地燃起怒火,丘鈇捏着这证据在圣上面前告了自己一状,圣上虽然没说什么。
但那帮御史台的人却接连上奏,连番弹劾自己干预顺天府办案,圣上知道后破天荒地训斥自己处理不好家事,让百姓看一国大将的笑话。
如今自己被贬官不说,还被派去看守皇陵三个月,明日就要到任,今天他定要把沈棠带回府,好好“教训”她!
沈卿卿见他生气,便瞬间明白自己在顺天府的作为并非是无用功。
他定然也受到了惩罚。
想到此处,她便进一步道:“你今日放我离开,待我进了狱中,我一定告诉你那张单子从何而来。”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否则,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有关威胁你的东西。”
韩峥咬着下槽牙,看了她半晌,他从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夫人是如此的狡黠,即便在如今这样孤立无援的时刻,也能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筹码。
但他今日偏偏就不想如她的愿!
沈卿卿见他伸手,立即后退几步,这人真是疯了,为了报复自己连多年拼杀的前途都不要了吗!
正在她与韩峥对峙之时,突然“嗖”地一声,一只快箭从天而发,直直地射在了马肚上!
马儿受痛,发出一声嘶鸣,高昂起前蹄,将韩峥往后震去。
韩峥见状纵身一跃下马,可对面高楼上立即又发出数支箭矢。
“有刺客,保护将军!”
韩峥的两个侍卫反应过来,立即挡在他前面,迎接乱箭。
沈卿卿站得稍远些,那些箭都是对准韩峥他们,倒也没把她怎么样,她见状往高楼上看了一眼。
夜幕已经降临,那些弓箭手隐在黑暗当中,只看得清楚几个身影。
“走。”
耳边突然出现一句声音,沈卿卿偏头,满街微红的灯火中,谢凌一身天缥色的宽袖衣袍,素不染尘,正淡漠地看着她。
沈卿卿看了一眼韩峥那边,对方正无暇顾及到她,她便点头,跟着谢凌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韩峥命人封街,现在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二人走到一个巷口,谢凌指着巷口的马车道:“坐这辆马车回江府,回去之后,别再出来了。”
沈卿卿有些讶异,却丝毫不多问,只由着红缨绿芜扶住自己上马车。
谢凌看着她的动作,一时微怔。
一旁的燕七本想转过头去,可看到谢凌的眼神,突然“呀”了一声:“世子,你的手怎么了?”
谢凌:“……”
沈卿卿闻声自马车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谢凌的手,整个手腕都隐在袖中,只微微露出一点白布。
“谢大人的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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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声询问,脸上只有好奇,未有其他。
谢凌低咳一声,轻道:“无事。”
燕七:“世子的手,是跟沈姑娘同一天伤的……”
“下去!”
燕七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凌呵斥了一声。
燕七只好撇撇嘴,抱剑走到一旁。
沈卿卿满面狐疑,想了想还是颔首道:“多谢大人救我,告辞。”
“我能救你一时,却不能救你一世,沈棠,你如今还是执迷不悟吗?”
沈卿卿坐在马车上,绿芜替她撑起帘子。
谢凌立在车下,眉目深静地看着她。
“大人所言,我不是很明白,大人是觉得救我,自己吃亏了吗?可你也一样利用我,不是吗?”
沈卿卿有些纳罕,和离一事,谢凌也从中得利。
她甘于被谢凌利用,是因为她知道,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谢凌眼角抽了抽,拧眉道:“你是否怪我,平白让你受刑?”
沈卿卿闻言,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摇摇头,满面诚恳:“当然没有,如果韩峥不插手此事,你又怎能拿住他的错处?他若插手,我自然要受点折磨。”
她说到这淡然而笑:“我怎会责怪大人呢,你我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况且让我受刑的是韩峥。”
本应该是安抚人的好话,谢凌听后眼底却无半分霁色,反添了一分阴黯。
他一言不发地侧开身子,让马车离开。
待马车走后,燕七开始咕哝:“世子白白断了一只手,人家根本不领情。”
谢凌一张脸上,尽是冷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远去。
未几,一个背着箭囊的少年走上前来,拱手道:“世子,韩峥的两名侍卫已死。”
谢凌一只手托住自己另一只手腕,负与身后,淡静道:“三个月的皇陵,这个惩罚着实轻了些。”
那少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接道:“韩峥若有不测,圣上定会严查,到时候……”
眼见谢凌幽幽看了他一眼,那少年立即称是,缓步退下。
*
沈卿卿回了江府,江母等人见她回来,既心疼又生气。
又请了大夫给她看手,听到大夫说十指已经接好,不出月余便能活动自如,才略略放心。
然又得知她还要去服刑,江母怎么说也不愿,忙命江知霖去衙门里打点。
然而江知霖和江慎却是一脸的忧色。
沈卿卿以为他们为难,连忙笑说:“舅父和表兄不必费心了,八个月并不算太久,我已经做好了入狱的准备。”
江母捶了她一下:“不许浑说!”
江知霖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沈卿卿见状也不好再多说,只低下头去。
江慎急道:“父亲!棠儿就在这里,她是姑父的长女,父亲出事,女儿连知情的权力都没有吗?”
沈卿卿闻言猛地抬头:“什么出事?谁出事了?”
江知霖叹了一口气,坐下道:“今日蔺远海到府中来说,万舟和如轼贩卖私盐,数量巨大,已经入狱,判了秋后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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