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迟钝之后，回过神来的靛青轻轻说了一声道歉。
无力垂下的左手拉着自己的白色蕾丝裙边，有点儿让人能够感受到其内心中愧疚似的紧紧攥着那褶皱，看起来颇为局促不安的样子。
“抱歉。”
话语回荡在走廊过道间，没有什么温度。
此时的基地里面显得很安静，或许是因为大敌当前的关系，以往感觉上还是挺热闹温馨的地方，如今便显得有些儿让人更能感觉到秋日的寒意起来。
坚强是有具体的形状的。
不同于绫宁宁那种坚硬到锋利的质感。
凸显在靛青身上的则是一种玻璃工艺品一样的感觉。
最开始的触碰和目睹都会显得坚硬，可是当遇到了自己无可应对的事情的时候，那塌落的一切却只会像是尖锐的碎片一样，对触及自己的一切进行无差别的反击。
——竭力的去维系自己假想中的脆弱的尊严
“有些话是我该说的...可有些话我说不出来。”看着被拆解开来的靛青，黑蒂丝淡漠的眼神之中掠过了一丝关心的意味，可又在顷刻间消散在那份伪装中。“我并不是想要控诉你，指责你什么，作为现在的这种身份的话，我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只能接受自己帮助别人，不能接受别人帮助自己，总是将自己局限于这种捉襟见肘局面下的话，道路的尽头只会有无可挽回的失落的。”
好似性冷淡的克制，言语的表达冲动总是会在黑蒂丝这头被抹成一份保留。
让人感觉不出来其中的真意。
作为真正知道靛青的全部，其的两面性的人，黑蒂丝总是像是其生命中最重要的见证者一样，旁观着她的一切。
她心中想的是，想要保持这种让她感觉到舒服的距离。
可是那边所看见的一切，又会显得让她失望。
所以她必须说点什么...
像是现在这样，可是又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打破这份沉默的，还是房间里面，绫宁宁不适的呻吟声，似乎在那身体间承受的痛苦中被唤醒。
正低声克制着自己的不适感。
“哈...呵...”绫宁宁躺在床上，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身上的痛苦也越发清晰，促使着她疯狂地想要抓住什么，从而找到一份宣泄的出口来。
听到了少女的惨叫声，黑蒂丝不禁摇了摇头，与靛青对视一眼，随后两人推门而入，来到了已经醒来的绫宁宁的边上。
“黑蒂丝，抓住她的手，传输一些魔力过去，她现在太虚弱了。”从方才的尴尬中暂且走出，靛青美丽的眼眸虽然依旧低沉，但是还是转而看向黑蒂丝，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至于之后的...之后再说。”
听到了靛青的说法。
黑蒂丝解开自己手上戴着的黑色蕾丝手套，洁白的手伸向了绫宁宁因为痛苦而攥紧被褥的手，如同安慰孩子一样，轻抚起她的手背，最后在其放松之后，紧紧地与其相握。
随着魔力的传输，在床上的绫宁宁脸上也开始渐渐有了一份血色，紧皱着的眉头也一并舒展开来，轻轻地打开了自己的眼睛。
“...我晕过去了？”绫宁宁的眼中有一份复杂的神采。“事情怎么样了，阎栢采后来怎么了，秦韶雪救回来了吗？”
病床上面的少女在缪予的照料下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的衣服，这也让其显得更加具备柔弱的感觉，而不是在战斗之中的坚韧感。
可是这依旧无法掩盖在少女眼中的那份感觉。
像是想要切断一切的锋锐感。
“没有，那个地方实际上已经完全算是属于阎栢采手中的固有领域了，我们对她的主动离开并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们没有能够将其留下，而另外一边，你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担忧，所以我们在权衡之后，先破离了领域离开了那个地方。”靛青摇摇头，边上盘踞着的魂灵风息像是听诊器一样，停留在少女的身上，为其做着全身的身体检查。
魂灵风息反馈回来的情况还算好，除了体内严重缺失魔力之外，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作为近身战专长的魔法少女，绫宁宁在基本的战斗素养上面还算是在魔法少女之中处于佼佼者的地位，并不会因为身体上面受到什么创伤而伤的特别重。
不过越是如此，就越显得阎栢采手段的诡异性起来。
那覆盖在心之楔上面的东西除了会给绫宁宁带来流逝魔力的痛苦之外，对于其本身的魔力运转以及身体的协调程度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在人体上来说，是稍微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样子，毕竟人体通常来说，都是处于一种联合的状态，一部分的功能损坏了也自然会牵连到其他的部分。
接受着靛青的治疗，绫宁宁也一并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现在的现状。
边上传递着魔力的黑蒂丝的额边开始出现细小的汗珠。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魔力传输会这么吃力？”
一般来说的话，魔力传输是根据传输者的意愿来主导的，让魔力渡让到被传输者的一个公平的过程，可是现在的感觉却推翻了黑蒂丝的常识。
她的魔力还没有经过自己的调动，就像是被什么外力扯住了一样，一股脑地开始朝着绫宁宁的体内涌入。
根本没有自己控制的可能性。
下意识的，黑蒂丝松开了自己的手，才感觉那份恐怖的吸力逐渐消失。
可是那份感觉仍旧让她感觉到有点儿后怕。
...魔力在魔法少女体内相当于一部分体内的组成内容物，这种不能克制地被动输出的感觉，无疑像是一种赤裸裸地强迫。
不信邪的靛青正感到奇怪，搭在了绫宁宁的手上就传来了可怕的吸力，一眨眼间，靛青还没有休息半会恢复的魔力又隐隐有种被全部抽走的感觉，直接吓得靛青手一滑，重重地磕在了边上的木床上面。
咚的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有点显得无语的绫宁宁只能默默地坐了起来，背靠在了床头边，静静地看着边上自己的两个小前辈。
“...所以，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靛青前辈？”
吃痛的靛青只能委屈巴巴地把手指含进自己的嘴里面，含糊不清的开口。
“呃啊...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百分百...来确认是不是能够将你的身体上的问题搞定就是了。”
说到这里...
区分一个魔法少女适不适合近身战的关键因素就是身体的敏感程度。
有些魔法少女的身体敏感程度仅仅是一些轻微的痛感就会难以忍受，会触发身体本能性的反馈的，就不太适合近身战上面进行更多的深造。
而有的魔法少女则是像是苍蓝、绫宁宁一样，即便是受到了物理性的冲击攻击，也只是会轻轻皱皱眉头的程度。
所以自然，绫宁宁也不太能够理解靛青的感受。
太脆弱了！
“抱歉，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所以，可以具体说一下我现在身体上面的问题吗？我想要尽快回到这次事件里面，我答应过了那个女孩的，我会尽我自己的全部，将她救回来。”
边上，黑蒂丝也好奇于绫宁宁现在的状况，转而将目光投向靛青。
在这种情况下，靛青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对着两人开始解释到绫宁宁现在身体的现状。
“...你并不是什么人造的魔法少女，总的来说，是因为你的母亲阎栢采对你的心之楔动了些手脚，让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蠕虫灾兽一样性质的不知名物质覆盖在了你的心之楔上面，达成了一种异样的共生关系，所以你的魔力才会莫名其妙的流逝，甚至造成一系列的脱力，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这种解答之下，绫宁宁专注于的，却还是一种过去强调过多遍的东西。
“人造，可能吧，但我依旧不认为我有什么可以被视为正常的魔法少女的资格。”
黑蒂丝自然也不想在这种话题上争论什么，略过了绫宁宁的话语，她转而望向靛青。
“这种事情可能么？灾兽怎么可能和心之楔共存。”
可是谈到这里，靛青的神态同样复杂。
关于这件事情，她过去也曾怀疑过，不过经历了刚刚和绿松石的对峙之后，其实过去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的内容，在现在实际上也得到了证实了。
事实上。
与魔法少女的魔力性质，以及关于心之楔的物质构成最为近似的事物。
就是在灾兽被退治之后，残留在物质界之中的“残响”。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要说不可能这一件事情的话，魔法少女的存在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吧。”靛青甩了甩自己磕红的手，难言地开口说到。“你刚刚也听到了，在楼梯口的时候...其实，这些全部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忌才对，甚至是从理论上来推断，都是违背常理的存在。”
“不过，之所以是禁忌，就是发生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吧...如果你们相信唯结果论来说的话，那就是注定的一种灾厄。”
不太能理解靛青的说法。
绫宁宁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情况，魔力的亏空比起之前来说严重的多。
“这些太复杂的我倒是听不太懂，不过确实比起之前来说变得更加差了，满状态来说，如果是在战斗中，魔力可能甚至不会支持我维持变身五分钟，如果魔力输出更大的话，恐怕会有更加不能预计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能解决的话，我也可以就这样战斗，总会用得到我的地方...”
咳咳...看着面前的少女如同敢死队一样的发言，靛青不禁有点儿汗颜。
童年上面，那个疯狂科学家对其的影响还是太深了。
以至于绫宁宁现在都没摆脱其母亲对她塑成上面，方方面面的细节影响。
“关于怎么样治疗你，我倒是已经想好了，一就是等我恢复好之后，用我的能力对你的心之楔进行一个小手术，将上面的共生部分摘除出去，但是这个方法风险很大，也很吃我的精力，还需要休整和考虑。”
“其次呢，就是看阎栢采，她一定知道你的身上具体是什么事情...不过指望她能够帮忙，无疑是天方夜谭，在昨天的时候，阎栢采似乎就完全窝在了自己的领域结界里面了，我留在里面的魂灵风息还能感受到气息，似乎彻底的蛰伏起来了，如果没有外力或者空间能力的干涉的话，恐怕没有什么办法。”
听完之后，绫宁宁却直皱眉头。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解决，还是要等么？”
靛青却也感到无奈。
她再度传输了一点儿魔力给绫宁宁，虽然自己的魔力也有点儿还从透支的状态下面没有恢复过来，十分的捉襟见肘。
“...说的难听一些的话，你现在也是一个被用外来的魔力吊着的濒死患者，现在还不能确定会不会对你的生命造成影响，这些事是绝对急不来的。”
“更何况，现在为你提供稳定的魔力源已经是一个麻烦的事情了。”
绫宁宁听完之后，却感到有点羞愧，一味地想要解决事情的她，这个时候却成为了这次事情的一个累赘。
在她的心里面，是绝对不会轻易接受的一件事情。
她宁可被舍弃。
舍弃在她的价值观里面是一种利益上面的互换，是可以被允许的。
可是被拖着，只会让她感到羞愧。
“必要的时候，我，我...不用在意我，我会接受我自己的一切的，更何况，这些年，我也为她做了太多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为了救回那个女孩子的话，我根本不配...”
“够了。”靛青的神色肃穆起来，打断了宁宁的说法。“唯独这种事情，你不许再说下去，绫宁宁，并不是没有人不会在意你的离开的，至少...至少，你不能让缪予伤心吧。”
不过，魔力供给仍然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三人沉默了些...
却最后由黑蒂丝所打破。
似乎想起来什么的黑蒂丝开口道。
“我似乎想到了一个可以供她大吃特吃的特别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她们的这个相互需求，还挺合适的...”
“嗯？”靛青顿了会，一时半会之间，不知道所指到底是谁。
“徐萱儿...她的魔力，似乎正合适绫宁宁肆无忌惮地大吃特吃吧？”黑蒂丝的食指点着额头，稍微有点儿尴尬。
不过两人谈了半天...
正主，绫宁宁却始终有点儿没有放心下来的意思。
那个半吊子一样的魔法少女，真的对自己有什么帮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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