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牧原本的打算。
下山送完测好的风水时辰,就回观里修行。
但老村长这句话说完。
他再提不起半~点拒绝的意思。
鹿子,也就是狍子,往些年在山里还挺常见,但这些年终南山狩猎过度,再想见-到一头已经 极难。
他也就小时候吃过一次。
还是寨子里有人家办喜事。
费了好大力气,猎了几头狍子。
以老道士平日结下的善缘。
也在受邀之列。
周牧也就跟着下了山。
那滋味……如今时隔这么多年,再想起来仍是让他回味无穷。
“这不太好吧。”
“那有啥不好的,不说别的,那年老刘家媳妇上坟山撞邪,被鬼神缠身,病重的都没法子开口 说话。”
“要不是李道长出手救她一命,哪还有个家庭?”
“照老汉我说的,这头鹿子就该送到观里。”
见他还有迟疑,老村长大手一挥,满不在意的道。
至于他说的这件事。
周牧倒是也有一点印象。
寨子因为地处深山,经常会有撞邪遇鬼的事。
尤其是火焰不足的老人和小孩。
走山路最容易撞见那些说不清的脏东西。
“那倒不用。”
“既然村长一片好心,我也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见话说到这一步,周牧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而老村长,也是咧嘴笑了起来。
额头上满是沧桑的皱纹里,都透着朴实。
扶周村和纯阳观,就十来里的山路。
他算是看着周牧长大的。
这娃儿心思活泼脑子聪明,他以前还举着留在道观里修行浪费了一身天赋。
要是好好读书。
说不定能成为从扶周村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
但如今……怎么看怎么顺眼。
李道长仙逝,要是没个传承,那座上千年的道观也就荒废了。
去厨房催促了声老婆子。
等待饭好的时间里。
老村长拿出个本子递给周牧。
接过一看。
才发现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都是老村长这些年里的规划。
修路、果林、养殖场、山湖开发……
一桩桩一件件。
每一项都列的极为清晰。
看着看着,周牧动容了。
多么朴素却又真诚的梦想。
看了一眼老村长,他才刚过花甲,但脸上却满是饱经风霜,如同刀刻般的皱纹。
头发如霜,连下颌上的长须也是花白一片。
看上去少说七八十岁。
“小道长,你是有眼界的人,你说这些能成真吗?”
老村长背着手,有些忐忑的问道。
“会的!”
“我们一定能看到那一天到来!”
周牧掷地有声的道。
听完这话,老村长背着手,嘴里哼着秦腔调子,望着连绵不绝的深山,浑浊的眼神里充满了 希冀和期待。
要是路修起来了。
到时候家家户户的娃儿,上学念书不用再翻山越岭的。
山里的野味菌子,也能卖到更远的大城市去。
寨子太穷了。
好不容易脱下了饿死人的帽子。
如今他想看到家家户户能脱贫致富。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过得那么苦。
吃过饭。
周牧准备离开。
走出大门才发现。
村长家外头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影。
都是听说了消息,赶来的村民。
他们一个个手里拎着鸡蛋、自家种的菜还有过年留下来的腌肉。
一定要让他带到观里。
说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看着那一张张晒黑的朴素的脸庞。
周牧只觉得如鲠在喉。
这些东西,已经是他们能够拿出来最好的了。
守着老母鸡下几个蛋,自己都舍不得吃。
那都是家里孩子念书的纸笔文具啊。
更别说腊肉,平时也只有家里来亲戚了,才舍得割一点。
和老村长说的一样。
寨子太穷了。
谢绝了大家的好意。
周牧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回途的山路。
以往他真没有想过太多。
毕竟身体里的灵魂来自后世。
他甚至都难以想象,还有很多人吃不饱。
一百块钱,就够一家几口数个月的花销。
还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生活所需。
他也忽然有些理解老道士了。
也许是今天和老村长交谈的一番话。
让他慢慢融入了这里。
有了七情六欲,而不是一个只知修行的石头。
自己或许考虑些其他的事情了。
从西沙回到杭城后。
吴邪回了自己住处。
潘子则是去了吴山居。
长时间的高强度倒斗之旅,让他筋疲力尽,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力气。
在家里连躺了四五天,才终于活’了过来。
冲了个热水澡。
换了身舒适的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身影,吴邪用力拍了拍脸庞,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还有很多事 情等着自己去做。
简单吃了点东西。
他先是给王盟打了个电话。
询问了下铺子里的电话。
接到老板电话,王盟显得十分诧异,追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怎么一直不见人。
对此,吴邪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说是和几个朋友自驾游去了。
至于他问的情况。
王盟说除了一如既往没有生意外, 一切正常。
古玩行当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路子。
何况老板不在家。
没有生意太正常了。
随意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他又马不停蹄的给老爹、二叔以及三叔的几个老朋友分别打了电 话过去。
可惜,这段时间三叔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人直到他的下落。
无奈下,他只能打到了铺子里。
接电话的是个相熟的伙计。
他也不清楚三爷的行踪。
不过嘟嘟嚷嚷了几句,明显话里有话。
吴邪以为他是有事瞒着自己,下意识追问过去。
“三爷我真没见过,是前几天,有个怪人来到铺子里,说是你兄弟,非让我们告诉他你在哪。”
“不过我看他贼眉鼠眼的,不像什么好人,就给打发了。”
“不过那小子临走前留了个号码,你看要不要打回去问问?”
一听这话。
吴邪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一个人影在脑海里浮现。
“那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听他语气忽然变得急躁起来,那伙计也不敢耽误,想了想。
“和小三爷你年纪差不多,不过长相老成,板寸头三角眼,带着眼镜……哦,对了,耳朵上还挂 着耳环,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听到这,吴邪差不多能够确认。
不过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话是不是不利索,结结巴巴的?”
“对对对,小三爷,那家伙简直就是来折磨人的, 一句话说十几遍。”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把号码给我就成。”
本来见三叔依旧下落不明,吴邪心里还有些不痛快。
但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
又让他生出几分激·动。
那小子叫老痒。
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小时候没少在一起干坏事。
不过他家里穷,老爹好像早就去世了,是他妈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
毕业后,不想去外地找工作,怕离老娘太远,没人照顾。
于是,吴邪就把他安排进了自己的铺子里。
两个人臭味相投, 一起倒腾古玩,而且老痒这人别看嘴皮子不利索,但特别能忽悠人。
每个人铺子那点收成,全靠他一张嘴。
不过,这小子不学好。
三年前被他一个老表带着去秦岭倒斗。
结果不知道怎的被雷子盯上了。
一出墓两个人就被扣上。
老表判了个无期,他稍微好点,但也在里头蹲了三年。
眼下想来应该是出狱了。
按下激动的情绪,吴邪顺着那号码飞快打了过去。
“谁——谁啊?”
听着电话里那道熟悉的声音。
吴邪心头一酸,忍不住笑骂道。
“滚你丫的,连老子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天真……我焯,三年都没听你说话,能听出来就有鬼了。”
老痒先是愣了下。
随即脸上便是露出一抹兴奋,大叫道。
两个原本形影不离的死党,突然一下三年没见,吴邪只觉得话匣子都被打开了,根本止不 住,说了足足六七分钟,这才回过神来。
看了下时间。
正好是午饭刚过。
“你小子晚上没事吧,哥们给你接风洗尘下,也算庆祝你重获自由。”
“我也正好有点好东西给你瞧瞧。”
吴邪心里好奇,但老痒却打死不再透露半点。
一直到了晚上。
到了约定的地方。
以前两个人常去的一个烧烤店。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总喜欢点上两盘烤串,要一箱冰啤酒。
不过这次,吴邪放开了点,全是大肉,生怕老痒在里头饿瘦了。
哪知道见面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身上竟然还长了肉。
几杯酒下肚,寒暄了一阵。
吴邪就有些忍不住了,追问他到底有啥好东西。
老痒这人一喝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眼下也是醉醺醺的,指着自己的耳朵。
“看,老子还能骗你不成,就为了这玩意,我那老表蹲了一辈子牢房。”
借着路边昏暗的路灯。
吴邪下意识凝神望去。
但就看了一下。
他就有些挪不开眼睛了。
那只耳环四四方方,只有拇指尖大小,旁人看来,或许就是地摊上随处可得的便宜货。
但他却是一下认出来。
那竟然是一对六角铃铛!
前段时间他刚见过两次。
尤其是在海底墓中那株珊瑚树上,胖子想要去摘的时候,张起灵神色凝重说出的那番话,更 是让他印象深刻。
鲁王宫尸洞里有。
汪藏海墓里见过。
没想到,眼下竟然还能见到第三次。
他本来微醺的脑袋,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一下就清醒过来。
盯着老痒,声音都不由拔高了几度。
整个人猛地站起身,差点连身下的长椅都给带倒。
“这东西哪来的?”
本来还在大口吃肉的老痒,被他吓了一跳。
下意识也跟着起身。
随即才反应过来。
“你小子魔怔了,这玩意虽然值点钱,也不至于让你激·动成这样吧?”
老痒反手擦了一把嘴边的油骂道。
“等下再给你解释,你先回我,这东西到底哪弄来的?”
吴邪心里就像是有只猫爪挠过。
让他心痒的不行。
偏偏现在又没法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
老痒叹了口气,“之前电话里,你不一直问我,当年究竟倒了个啥玩意,才被牵连成这样么?”
“对啊,为啥?”
吴邪一怔,下意识坐了回去。
“那东西邪门的很……我怕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老痒摆摆手。
“你他娘瞧不起谁呢,老子好歹……也是倒斗世家出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见这小子竟然瞧不上自己。
吴邪顿时大怒。
不过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生生改了口。
但说实话,他确实好奇。
………求鲜花·………
这几个月里,经历了两次倒斗。
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他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才会被判那么重的刑。
除非这两家伙,把墓里的青铜鼎给搬出来了。
“算了……我就让你长长见识。”
老痒面露得意之色,拿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借着灯光看去。
吴邪眉头不禁一皱。
那东西就像是……一株长在地下的树。
有枝有权的。
看上去东西不小。
只不过这家伙画画的本事,还没有嘴皮子利索。
“你他娘这画了个啥,这些到底是花纹还是枝权?”
老痒一脸神秘,“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东西就是树权……少说有我这手腕粗的枝权。”
吴邪一听。
下意识在心里比划了下。
要是这小子没吹嘘,不存在夸大其词的水分。
那这株树得多大?
树状青铜器不是没有过。
三星堆就出土了不少青铜神树。
但那些中最大的也就半人高。
已经算是极为惊人了。
“我跟你讲,别吓着了………那东西,少说有几十米高。”
老痒压低声音,努力想要形容出他见到的那株青铜古树,但他实在词穷,即便拼命张开手 臂,也无法丈量。
“滚你丫的蛋。”
“还几十米。”
“你怎么不说那树是阎王爷栽的?”
吴邪直接开口骂道。
这家伙简直吹牛不知道上税,说的都快没边了。
几十米。
不得有十几层高。
都能赶得上鲁王宫里那株食人的九头蛇柏了。
更何况还是一株青铜树。
青铜器铸造难度极高,别说几十米,就是三星堆里出土的那种,都得无数人同时协调合作, 才会机会做成那样。
“谁跟你扯淡?”
老痒一听也急了。
…… ……0
拎着啤酒瓶,仰头灌了一口。
“老子今天非跟你说道说道,看我是不是吹牛。”
说话间。
他还不忘瞥了一眼四周。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这才压低声音把三年前那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吴邪则是越听越心惊。
本来以为自己去了趟鲁王宫和海底墓,就已经够凶险刺激了。
没想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连那种地方都敢去。
又是神道、石俑、又是祭坛的。
而且,按照老痒说的,那株深埋在地下的青铜古树,怕是真有十几丈。
他脑海里飞快回忆了下爷爷笔记中的内容。
大概有了六七成的判断。
“老痒,我估摸着你俩是到了个祭祀之地。”
“哎,被你说中了。”
这些话似乎藏在老痒心里好久。
如今终于说出来, 一脸的畅快和舒适。
眼下听到吴邪这话,他忍不住伸·手重重一拍大腿。
“我那表哥,入行好些年,还是有点眼力的,他也这么说。”
“那祭祀坑底下埋了好多玉片、陶罐和玉器。”
“那错不了。”
吴邪越想越觉得自己判断对了。
古人祭祀,烧龟甲玉石。
而且年代应该极为久远。
说不定都超过了两汉,在先秦之前。
毕竟青铜器过了秦代后,便慢慢走向了没落,成为了权柄的象征。
也只有在先秦那个近乎于蛮荒的年代。
才会不惜一切,疯狂的造出那样惊人的青铜古树作为祭祀。
“那你俩是怎么被抓了?”
吴邪压下心头的震惊,又问了一句。
“本来我俩都商量好了,把挖出来的东西找了个地方埋下,等过了风头,再回去弄出来,找人 转手卖了。”
“但他娘的………我那老表出了那地方后,就变得神经兮兮。”
“分批出货的时候,竟然在古玩店老板面前乱说,结果引来了雷子。”
“而且按照我们出手的东西,他其实最多也就四五年,但在里头,他就跟疯了一样,把以前倒 斗的事全给说了出来,恨不得添油加醋。”
“后果你也知道了,差点就给直接毙了。”
“我都被他牵连,还是拼命说我是受他蒙骗,调查了好久,才争取了个三年。”
“要不然,你小子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老痒心有余悸的道。
听到他说那老表疯了一样。
吴邪倒是想起来个事。
当时在海底墓,按照小哥说的,这种六角铃铛有蛊惑人心的诡异奇效。
说不定他就是受了铃铛的的蒙蔽。
不过……
“老痒,你小子整天带着这个,没啥事吧?”
“这有啥,我就看它挺好看,顺便带了上去。”
老痒怔了下,随即摇摇头道。
“没事就行。”
“对了,这趟出来,打算干点什么,要不还是跟哥们倒腾古玩,以你小子的口才,赚点钱不 难。”
“而且阿姨年纪也大了,你得为她考虑,不能再这么混着了。”
吴邪松了口气,随即又语重心长的劝道。
听完他一番话。
老痒忽然沉默下去。
吊儿郎当的眼神里竟是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悲伤。
狠狠灌了半瓶酒下去。
随后才红着眼睛。
看向一头雾水的吴邪。
“天真……我这次来找你,其实也是想跟你说这个事。”
“不过却不是倒腾古玩。”
“那是为了啥?”
“我想让你跟我再去那地方一趟!”
听到他这句话。
吴邪腾的一下再次站起身。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痒。
“你他娘疯了?还去,你知不知道二进宫判刑更重。”
“你难道是想在那里面待一辈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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