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年岁不详。
说八十不少，九十也不多。
这些年除了偶尔兴起去学校讲讲课以外，大多数时间都蜗居在自己小楼里。
研究学术。
一门心思想要著书立作。
他这辈子，钱有了名声有了，就差个能流传后世的东西。
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看的很淡。
吴邪到的时候。
差不多下午一点半。
进了门，家里人说老爷子在午睡。
他也不好叨扰，只能按下心思在客房候着。
这地方不大，但胜在幽静，站在阁楼上一眼就能望见西湖。
又毗邻南山和北坡。
地理位置可谓绝佳。
等茶水倒了两次，总算等到了老爷子起床。
吴邪赶紧起身，喊了一声齐阿公。
老爷子年纪虽大，但耳聪目明，脑子一点不糊涂，人也精神。
一见到他，立马认了出来。
“小邪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背着手看了眼儿子，后者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
见状，吴邪赶忙摆摆手，“阿公，我也刚到，正好和齐叔探讨了下古董的事。”
“来我书房吧。”
老爷子这才气消，招呼了他一声。
吴邪朝男人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好在男人早就深知自家老爷子的脾气秉性，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跟着老爷子进了书房。
这地方虽然来过不少次。
但每次进来，吴邪都会难以自抑的生出几分震撼。
全是书!
目光所及之处，堆满了各种书籍。
既有古代经史典籍，也有现代著作。
书桌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老书，吴邪瞥了一眼，只隐约见得到《河间集》几个字。
边上还有老爷子做的注释和笔记。
看到这，吴邪更是佩服。
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如此认真的做学问。
而他自己，已经好些年没怎么看过书了。
“阿公，这是我给你带的一点毛尖，您尝尝?”
小心把带来的茶叶放在桌上。
老爷子拿手指捻了几片，放到鼻间闻了闻，随即眼神就是谩骂亮了起来。
“是白马山上的毛尖茶吧。”
他一口就道破了茶叶来历。
吴邪却不清楚，刚才来的时候，去三叔书房里随便拿的。
他这些年收藏了不少好东西。
平时都舍不得喝。
吴邪除了白开水就是啤酒饮料，哪里懂这些。
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但他那点心思哪能瞒得过老爷子。
“你小子，回头你三叔知道，还要说是老头子我撺掇你的。”
见自己被戳破，吴邪只是尴尬的笑。
“没事，老爷子，我三叔也非常敬重您，常说要来看看您，只不过生意实在太忙……”
“行了，不用解释了。”
老爷子倒是好说话，只是笑呵呵的打断他。
“吴家老三，我还不清楚，不是个省油的灯……对了，这次你来是～“?”
见他总算说到了正题上，吴邪不敢耽误。
赶紧将那枚六角铃铛给取了出来。
东西还没上手。
他眼角余光就瞥见对面的齐老爷子，眼神都直了，双手也忍不住的颤动。
“这……”
他似乎极为震惊。
握着铃铛看了好久，脸色间变化不断。
随后更是干脆抛下吴邪，自顾自回到了书架前，从中抽出几本书，坐在了书桌上翻阅起来。
吴邪看的目瞪口呆。
但越是这样，越是能代表这东西来历不凡。
这一趟怕是真的来对了。
要知道，连张起灵都认不出来。
只能大概说个模糊。
拼命按下心里的躁动，吴邪也不敢打扰， 一个人走到屏风后，想了想，随意从墙上拿下一本 书，靠着窗户看了起来。
但老爷子收藏的这些书，晦涩的如同天书。
那些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老爷子。
他仍是沉浸在书海中难以自拔。
见状，吴邪干脆将书铺在脸上，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他耳边终于听到一点动静。
抬头望去。
原来是之前招待他的齐家大儿子，提了一壶热水进来。
而老爷子也终于起身。
冲他挥了挥手。
吴邪心头一动，眼神里满是激动。
赶紧放下书，走到书桌一边。
“小邪……你告诉阿公，这东西是从哪弄来的?”
听他问起。
吴邪就不敢搪塞了。
毕竟是爷爷那一辈的长辈。
好在他来之前就想过会被问道，不慌不忙的解释了一遍。
当然是个胡编乱造的故事。
很老套，但胜在没什么明显的缺漏。
老爷子听得连连点头，随即才摇摇头。
“惭愧啊，老头子研究古代少数蛮夷部落民族这么些年，说实话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吴邪一听，心思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那阿公，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的吗?”
他虽然也经营了好些年的古董行营生。
但市面上流通的古玩，最多也就能到明清，唐宋时代的都少，再往前那要是敢收，基本上一 逮一个准。
有胆子吃下，就得做好进去喝茶的准备。
更别说先秦之前。
那会时间跨度太大。
除非找人用专业仪器做碳十四检测，否则没几个人能单凭一件古物，说出它的准确时间。
老爷子琢磨了下。
“应该是西周到夏朝之间。”
这么老?
吴邪眼睛一下瞪大。
连呼吸都难以控制的变得急促了许多。
这意思，至少三千年左右啊。
但鲁王宫也就是西周到战国，那岂不是说，尸洞里出现的六角铃铛，极有可能也是从外面流 传进去的?
难道……
吴邪倒吸了口冷气。
老痒说的那地方……才是真正的六角铃铛发源之处?
老爷子一门心思都在铃铛上。
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我查了好些资料，大概能推断一点，阿公这些话也不敢有保障，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 “阿公谦虚了。”
吴邪回过神来，连连摆手。
眼前这位，可不是一般人。
如今杭城几个开设了考古专业的大学，哪些名满天下的教授，指不定就是他的学生。
“你看这上面的纹路。”
老爷子顺手打开桌上一角的台灯。
光线下。
那枚六角铃铛的每一面上，都有细细的纹络。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被忽略掉。
“像不像蛇形?”
吴邪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先前还真没想过这些，顶多觉得那纹饰有些古怪罢了。
“这东西叫双身人面纹蛇，极有可能来自于一个两千多年前就消失了的国度--厍国，也叫蛇
国。”
“他们生活在如今湘水和秦岭一带。”
“很多神话传说，像山海经里就有关于它的记载，以蛇为图腾，信奉蛇神。”
说话间。
他还不忘翻开手边一本书。
书页上画了不少图案，有些则是壁画的照片。
无数古人跪在一株青铜树前祈祷的画面。
看到这，吴邪心里更是震撼。
这些几乎和老痒说的地方，如出一辙。
笔…如今出土的一些古简龟甲上，也有零星的文字流传，可惜那些太过神秘，都保存在国家博 物馆里，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而且它到底存不存在，现如今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争议很大。”
老爷子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吴邪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
只是低声喃喃着。
厍国、西周、夏朝、三千年一类的词。
这东西他娘的来历，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三千年啊。
他突然隐隐觉得，自己这数个月时间，所经历的一切之间，似乎有条线，将它们一—连接在 了一起。
但一时间，又有种云遮雾罩的感觉。
让他根本梳理不清。
“对了，老爷子，这东西值钱吗?”
他忽然又想起来个事。
这转眼就要跟老痒去秦岭了。
如果真像老爷子说的，那地方是三千年前厍国的一处祭祀遗址。
那带回来的东西……值不值钱还是两说了。
毕竟他玩古董的，比谁都清楚，不是越古老的越值钱。
而是有没有市场。
眼神里露出一丝忐忑。
“这东西放到古玩市场，肯定无人问津，但在我们这种人眼里，那就是无价(赵诺的)之宝。”
听到这话。
吴邪悬着的心一下松了不少。
回头实在没地出手， 一股脑塞给老爷子。
反正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东西都吞的下。
“老爷子，我就不叨扰了。”
事情到了这，其实已经差不多明了。
再多说也无益。
不过老爷子却是拿着那只铃铛不松手。
“小邪，这东西阿公想留下，你随便报个数。”
对他而言，这种好东西错过了那就真是错过了。
“阿公说笑了，既然您喜欢，送给你就是，不过……”
吴邪故意打了个幌子。
齐老爷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个人精，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情况。
“不过什么?”
“老爷子，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回头要是再有这种东西……”
“放心……你小子，在阿公面前打太极，到时候你有多少，阿公负责全给你出了，少说这个 数。”
老爷子摊开背着的手，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万!
吴邪眼神一亮。
“那行，阿公说好了啊，我先告辞!”
等他转身离去，消失在书房门口。
老爷子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一点点露出精光，哪还有刚才的半点老态。
“吴老狗……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好孙子!”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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