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汉军大营一片欢腾热闹。方才皇上下旨,要宴请所有将士,大家要不醉不归。熊熊燃起的篝火旁,将士们大口饮酒,好不痛快。而营帐内,皇帝同卫青等将领亦是把酒言欢,尽情畅饮。
可心待着内帐,听着外面欢快的笑声。在这一片快活中,唯有她的情绪低迷,心生郁闷。霍去病已经大病初愈,但是自他醒来之后,自己便一直不得与他相见。这样刻骨之思,啃噬着她的魂,让她每日好似活在炼狱一般。
思来想去,可心不打算再等下去。于是,她唤来苏锦,陪着自己,一同向着霍去病的营帐走去。
晚风习习,星空浩瀚。甄郎中坐在地上,盘膝仰望着天际。今日全军欢愉,只剩他一人坐在这里给霍去病治病,想来真是郁闷。
那醇厚的酒香时不时地向着他的鼻尖飘来,让他昏昏欲醉。
“王美人驾到。”苏锦没有好气地踢了一下走神的甄郎中。
甄郎中这才缓过神来,抬头一瞧,不知何时,这貌美倾国的王美人早就站在自己身前了。他吓得心惊胆战,赶紧跪下道:“不知美人驾到,还请美人恕罪。”
可心说:“算了,今日全军欢宴,唯有甄郎中依旧坚守,本宫感激,所以为甄郎中带来一些美酒和酱肉,甄郎中凑合地吃些吧。”
甄郎中赶紧接过来,嬉笑着说:“怎敢是凑合,多谢美人款待。”说罢,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畅快。可心在一旁默默瞧着,直到甄郎中感到头晕目眩,然后倒在了地上。
苏锦赶紧跑过去用力推了推甄郎中,确定他已经被迷倒,方才起身附耳对可心说:“美人可以进去了,奴婢在外面给您守着。”
可心回头仔细观望了一下四下,才谨慎道:“待会儿有事立即叫我。”
“诺。”苏锦道。
可心赶紧推门而入,当她走进大帐时,才看见霍去病浑身精赤地坐在浴桶里,由浴桶散发出来的药味弥散在整个营帐内,整个帐内都熏满了药香。
霍去病背对着可心,并不知来者是她,霍去病只当是甄郎中,于是问:“郎中,时辰差不多了吧。你说,我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康复。眼下皇上都亲自上城督战了。我得赶紧好起来,总不能真的让皇上去御驾亲征吧?”
可心听他自言自语,心中无比难过。自己天天想他,夜夜念他。可是今日见他,他居然对自己丝毫没有挂念,却一直口里说着皇帝。
“你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的君王吗?”可心凄凉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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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如斯清冷的声音,霍去病调转回头,却望见可心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双眸泛红,悲痛无比地瞧着自己。
霍去病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可心居然会在他沐浴时推门而入。突兀的惊扰让他无比窘迫,他脸颊通红一片,转过身来背对可心,然后闭上眼睛高声喊:“你怎么这样就进来了,我可没穿衣服。”
可心几步就走至浴桶旁,双眸紧紧盯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说:“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的身体被我看到又有什么?”
“非礼无视,我求求你了,赶紧转过身去,让我把衣服穿上。”霍去病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心望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她根本冷静不下来。她嘤嘤悲戚地哭了起来。霍去病张开眼睛瞧了可心一眼,趁她哭泣时,赶紧拽过身边的中衣,胡乱往身上套去。
待到他穿好衣服,才走到可心身前,单膝跪地,咬着唇使劲让自己狠下心来说:“微臣霍去病叩见王美人。”
可心听到那生疏的称呼,才缓缓张开被泪水占据的眼眸,望着心爱之人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敬主尽忠的模样来。这样生疏动作让可心的更加难过。可心一脸狼藉,眸光冷冽地望着霍去病说:“你就打算这样对待爱你的人?”
霍去病此刻内心充满了怨恨,他故意说道:“微臣何德何能,怎敢奢望美人如此怜爱。”
“你……”可心被他气地一时语塞,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可心强继续说:“痴心女子负心汉,此言真是不虚。我爱你入骨,为了见你不惜所有。而如今,你我相逢时,你却对我有如此多的怨恨。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霍去病隐忍着泪水冷声笑着:“是啊。见到美人时,亦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后来,我便接受了。美人貌美倾国,该是择木而栖,一朝选入宫去,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姬妾,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您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说不定,日后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这样的宠爱和尊贵,是去病给不了的。所以,今日的君臣之礼,美人还是不该意外,该是接受才对。”
“你是怨我做皇帝的姬妾了?”直到此刻,可心才明白了霍去病生疏和怨恨的根源。这样想着,她更加委屈不已,眼泪簌簌落下。可心抹去满脸的泪痕,哑声说道:“你就知怨我,你可知在你离开东莱郡后,我都经历了什么?我获罪于衡山王,他将我贬为官妓,如果不是我幸运逃脱,恐怕早就沦落风尘了。我只身前往长安,却落魄到将要以乞讨为生。我没有办法,只能揭皇榜入宫做了宫女。当初我初入宫时,我就想,总有一日,我一定会得见卫皇后,向她表明心意,求她成全。而是天不遂人愿,我在永巷误撞了皇帝,被他纳为姬妾。我原本可以以死明志的,可是我只有留下这条命,才有和你重逢的机会。所以,我委身承宠,就是想着有一日能和你再见。再后来,我听闻皇上要来漠南犒赏三军,我不惜背上魅惑他的罪名,要他带我来到这里。我们头次相见,我不能和你多言只能退去。而后你染了伤寒,我为了救你,不惜将我藏匿的医术都拿了出来,如今好不容易单独相见,你就对我说这些。”
可心的话让霍去病无比动容,他万般都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之后,居然会发生如此多的事情。他感到内疚,更感到世事无常,激荡的心绪充斥在他的心里,他奋力大声喊道:“对,我是负心汉,我就是个该死的负心汉。这个负心汉回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入宫掖见他的姨母,当今的皇后,告诉她自己爱上了东莱郡的一位女子,求她成全。他的姨母答应了,他无比高兴,以为不久之后,那个被他抛弃在东莱郡的女子就会成为他的新娘。可是,衡山王为了给他儿子报仇,上书诬告,皇上不得已将我贬到漠南,随我舅舅攻打匈奴。这一年多来,我每战必捷,众将都道我衷心报国,骁勇善战。可是唯独我知道,每一次征战,我都是拼劲全力,不畏生死,想着就是早日结束战争,班师回朝,去往东莱郡,找回我遗失的爱人。呜呜呜……”霍去病难忍心痛,垂下头来,咬牙饮泣着。
可心望着霍去病垂手揪心的苦痛,不由倾身上前,用手为他抹去面庞上肆虐的泪水。霍去病被可心的温柔感动,他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连哭泣都不能减弱一丝美貌的可心,只见她泪光盈盈,粉腮桃面,好似雨后的芍药,鲜艳若滴,妩媚动人。霍去病痴痴凝望,渐渐将手臂收拢到了可心的腰间。
可心感受到温暖的怀抱慢慢靠近,带着几分渴念,几分迟疑,慢慢地向自己靠来。可心早就难敌这怀抱的诱惑,一下子扑过去,倒在了霍去病的怀里。
这样的一个拥抱,是他们梦里无数次闪现的场景,而今日终于成真了。
霍去病伏在可心耳边悄声悔恨:“我当时若不是抛下你单独离开东莱郡,我们今天就不会如此。老天爷,我只是走错一步,可怎么就万劫不复了。”
听着霍去病的悔恨,可心亦是泣不成声。终于很久之后,霍去病将她慢慢抬离肩膀,望着她漆黑的星眸说:“可心,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可心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扑上去,将自己的唇贴在了霍去病的唇上。那火热的吻便在二人唇齿间蔓延开来,带着如此多的沉重,带着如此多的思念,带着如此的悔愧,他们忘我地彼此深吻着,用这个吻来诉说对对方的爱。惟愿时间停止,让所有都定格在这最美好的一刻……
苏锦站在门外,听着二人激荡的话语,心跳一阵快过一阵。现在帐内没有了动静,这样的静默更让苏锦害怕。苏锦本来就胆小,这样出格之事,她只愿越少越好。她惶然惊慌地走过去敲门说:“美人,美人,赶紧走了,有将士开始巡逻了。”
可心却没有回应,她依旧沉溺在忘我的深吻中。
无奈,苏锦又开始三番五次地敲门,到最后可心不能不推开霍去病,面色绯红,气息不稳地说:“我会再来找你。”说罢,从头上取下一只簪来,塞到霍去病手中,然后推门离开了。
只剩下苦痛无限的霍去病,蹲在地上,握着簪子,埋头痛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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