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 凌紫熙被抱着滚进床里侧, 她刚要担心磕了头, 后脑却落在夜昭的掌中被他托着。
紧接着, 她便听见夜昭埋首在她颈间说出的话。
那一瞬凌紫熙懵了, 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说什么?”凌紫熙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昭懒洋洋地合上眼,没打算回话搭理她。
静了一瞬, 凌紫熙重新开口:“王爷的身体不适宜长途跋涉,会吃不消的。”
“无妨。”夜昭口气随意。
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凌紫熙被夜昭从背后抱着,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更猜不透他的话有几分随意几分真意。
他随口胡说的吧?
“王……唔……”凌紫熙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来。
夜昭不耐烦:“别吵,睡觉。”
凌紫熙安静下来, 不再与夜昭说话, 默默听着他在她颈后轻浅匀称的呼吸。
慢慢的,凌紫熙也合上了眼睛睡着了。她睡得迷迷糊糊时, 心中微微抱怨——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还没和家人好好说话,竟然又要陪他睡一下午。
凌紫熙甚至想等回去之后, 做一个人高的枕头塞给夜昭, 代替她让他夜夜抱着睡算了。
夜昭睡到傍晚时才懒洋洋睁开眼,他刚醒来,凌紫熙也跟着醒来。
她收拾了一下, 出去吩咐卫兰将马车备好。
回屋时, 见夜昭靠在窗侧, 神情恹恹望向窗外。
凌紫熙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问:“你睡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我说什么了?”夜昭脱口而出。
果然是他随口胡说的,凌紫熙忙说:“没什么。卫兰已经将马车备好了,我们走吧。再晚些要天黑了的。”
凌紫熙和夜昭去前厅向凌永宽告辞。
凌永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夜昭,只一味交代凌紫熙好好照顾自己。
凌紫熙心下微酸,以前的父亲向来寡言,如今女儿出嫁了,父亲越发记挂她。
“好了,走罢!”凌永宽摆摆手,临侧转身之前终于瞥夜昭一眼,确切地说是瞪了一眼。
凌紫熙习惯性地扶起夜昭的胳膊,依依不舍地转身。
夜昭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凌永宽:“哪天走?”
凌永宽惊讶地看向夜昭。
“关你什么事?”凌永宽没好气。
“怎么?想撇下我?”夜昭眼神阴翳,“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谁是你爹!?”凌永宽吼出来。
“哦——”夜昭眼中阴翳散去瞬间盈了笑,道:“想撇下我?永宽兄也忒不讲兄弟道义了。”
他又侧过脸看向凌紫熙,慢悠悠地说:“你看,叔叔总被你爹欺负。”
凌永宽暴跳如雷:“混账!混账!”
凌紫熙惊见向来沉稳的父亲气得脸都红了,急忙狠狠拽了拽夜昭的袖子,好声好气说:“你不要再气父亲了!”
夜昭没吭声。
凌紫熙拉着夜昭侧转过身来,认真问:“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胡说的?”
“去啊。反正我在京中无聊得很。”
“你赖上了是吧?!”凌永宽重哼了一声,“夜昭,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跟着我就允了?当你的皇家刽子手去!”
凌紫熙微怔。
父亲的话提醒了她,夜昭可是暗夜浮屠的尊主,效力于皇帝。
他跟着父亲离京算怎么回事?
父亲未必全然信他,他亦会左右为难。
“真不允啊?”夜昭慢悠悠地问。
凌永宽挥手:“不允!”
“哦,那也挺好。”夜昭口气随意,“那小婿只好带着紫熙先离京了。省得与你这老东西同行看着你烦。”
“什么!?”一直气到背对着夜昭的凌永宽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夜昭,他慢慢回过味儿来。
也对啊,只要凌紫熙不在京中就远离了危险,不管是跟他走,还是跟夜昭走。也就说,不一定要一路走。
等等……
凭什么他闺女要跟夜昭离京?
“我不同意!”
门外的凌若兰和宣氏相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这两人怎么见了面就会呛上?
凌紫熙也不想让这两个人再呛下去,忙推脱回去之后再考虑考虑,拉着夜昭离开。
宣氏上前拦住:“我给你做了梨子糖,都给你包好放在马车上了。但是蒸的糕点还差一会儿就出锅了。再等等。”
凌紫熙心下感激,道了谢,说:“等下天要黑了,回去就太晚了些。我与王爷先回去。让卫兰留下等着,她带回去。”
“那也成!”宣氏点头。
凌紫熙没让家人送,可凌玉川仍旧追着马车小跑了一段。
凌紫熙从车窗探头出去,朝他摆手,让他回家。
见凌玉川停下脚步不追了,凌紫熙放下小车窗的垂帘,端端正正坐好。
过了好一会儿,凌紫熙看向一侧斜靠着车壁的夜昭,说道:“王爷,劳碌奔波对你身体不好,我是觉得……”
夜昭忽然拉住凌紫熙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拉。
凌紫熙一下子撞在夜昭坚硬的胸膛,硌得她胸口疼。
她疼得五官揪起来,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了破风声。
她回头望去,见一支箭从外面射进来,若她刚刚没有被夜昭拉开,那支箭矢定然从她心口刺过。
凌紫熙不寒而栗。
铮铮——
又是两道破风声,两支箭矢跟着射进来。
夜昭压着凌紫熙的头弯下腰去。
那两支箭矢闷声射进车厢后壁之中,露在外面的箭矢不停摇晃。
车厢外响起一道闷哼声,伴着马的嘶鸣。
紧接着,车厢就是一阵摇晃。
凌紫熙抬起头来去看夜昭,竟然发现夜昭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坐在车外的长生看一眼被一剑断头的车夫,拔出佩剑一跃而起,迎上冲上来的几个黑衣人。
吹风树动,几道黑色的人影从树上跃下,朝着马车车厢顶部跳过去。
长生回头看了一眼,搭在腰际的手腕一动,一把软剑从他腰上弹开,朝着他身后的车厢射进去。
夜昭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刚好将软剑握在掌中。
他凉凉瞥了一眼剑刃上的寒光,不经意勾唇,勾勒一丝泛着冷意的笑。
不过这一丝只保持了一瞬,他的狐狸眼中很快攀上了嫌弃。
他不喜欢用软剑。
凌紫熙仰头,望着车厢顶部。
站在车厢顶部的黑衣人开启绑在腕上的开关,袖箭朝着车厢接连射去,密密麻麻。
夜昭随手掀起盖在腿上的薄毯,向上一扬。
凌紫熙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视线便被那条红色的薄毯阻隔,那密密麻麻射进来的短箭也同时被这条普通的薄毯阻隔。
凌紫熙隐约觉得刚刚闭上眼睛的前一瞬,似乎看见了夜昭手中银光一闪。
红色的薄毯缓缓落下,遮了凌紫熙的头。
凌紫熙急忙将盖在头上的薄毯扯开,一支支短箭也跟着落下。
凌紫熙重新仰起头向上看去,车厢顶部被利器划出来一道巨大的口子,之前站在车顶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有光从车厢顶部被劈开的大口子里灌进来,微微刺眼。
凌紫熙急忙别开眼,看向一侧的夜昭。夜昭神情悠闲,他手指间捏着一块拇指大的东西塞进嘴里,悠悠哉哉地嚼着。
“你在吃什么?”凌紫熙脱口而问。
夜昭看她一眼,从身侧长凳上的盒子里又拿出一块塞进她的嘴里。
凌紫熙怔怔的,直到梨子的甜味儿在口中蔓延开。
糖?
梨子糖,是宣氏今天下午给她做的梨子糖。
嘴里的糖在一点点化开,熟悉的的甜味儿充盈味蕾,可是凌紫熙哪里有吃糖的心情?
现在是吃糖的时候吗?
夜昭的眉头皱起来,侧过脸,推开车窗,将嘴里化开一半的梨子糖吐了出去。
他转头看向凌紫熙,脸色有点难看:“太甜了,不好吃。你怎么喜欢吃这玩意儿?”
一个黑衣人举剑朝车窗刺进来。
凌紫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惊呼:“小心!”
夜昭连头都没回,甚至他举起手的动作都是从容悠闲的,然而他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捏住刺进来长剑,手指轻动,长剑寸寸断裂,碎剑朝着执剑黑衣人射去,刺中眉心。
鲜血顺着黑衣人的眉心淌下,他睁着眼睛重重向后栽去。
“今晚吃什么鱼?”夜昭问。
顾见骊目光复杂地看向姬无镜。
不远处,柳舞儿雇佣了镖局的人正往这边赶来。
镖局的头头长得虎背熊腰,他几次打量马背上的柳舞儿,终于问出来:“姑娘,你雇佣我们镖局也不押镖,说是要救人。兄弟们跟着你在荒山野岭逛了一天,到底救谁?”
柳舞儿也急啊!
她张望着远处,急道:“再找找,就在这附近了!”
作为重生过一次的人,她当然知道今日有人会伏击刺杀夜昭的事情。
若是一次悄悄的刺杀,前世的柳舞儿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谁让事后夜昭将事情搅大了呢?
69書吧
柳舞儿也就知道了。
可她也只是知道这次惹怒了夜昭的刺杀发生在今日,发生在这附近。
至于具体时间和地点,她哪儿知道?
她计划得很周到,千金雇佣了镖局,到时候来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最好她为了救他受点伤,惹他感激和心疼。
男人嘛,面对一个舍命相救的女人自然心生怜惜。
她不奢求别的,先当个妾,再徐徐图之,慢慢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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