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太妃脸色微变, 立刻转头吩咐宫女带凌紫熙去楼上。
她定了定心神, 对凌紫熙说:“先去楼上避一避,我没有让你出来你不要下楼。”
凌紫熙点点头, 满怀心事地跟着小宫女脚步匆匆地去了楼上。
这一层放着骊太妃的华服首饰, 璀璨奢华。
原主小时候一直特别喜欢咏骊宫的这一层,华服与金银玉石是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的。
凌紫熙坐在玫瑰椅上, 暗暗听着楼下的动静。
她听见骊太妃和宫女迎接皇帝的声音,之后一段时间没有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了丝竹之音。
69書吧
姑奶奶在给皇帝跳舞吗?
凌紫熙心里有些乱, 蹙眉听着楼下的丝竹之音, 好像姑奶奶起舞的场景就在眼前。
虽然叫姑奶奶,不过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岁,而且她生来貌美,且保养得宜,所以更显年轻。
瓷器打碎的声音和宫女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让曲调戛然而止。
紧接着, 凌紫熙又听见皇帝似乎在发怒指责的声音。
她走到窗前,将窗户稍微推开一些,细细去听楼下的声音。
骊太妃慢慢爬起来, 随意扫了一眼被瓷器划破的手心。
她刚刚在给皇帝跳舞,可皇帝忽然扯着她的长袖用力一扯, 将她撞在桌子上, 瓷器落了一地,她也跟着跌倒。
不是第一次了, 骊太妃早已习惯。
她望着手心里的血迹,自嘲地笑了。
天下人皆羡慕她得盛宠,可咏骊宫隔断一切真相。
咏骊宫?
呵, 封号用了她的姓, 宫殿亦是她的姓。多好啊, 别人根本不会发现此骊非彼骊。
没有人会知道先皇的这一切给的并不是她骊云莞,而是她的外甥女骊云嫣。
当初,先皇为了拉拢凌永宽,把心中所喜给了臣子凌永宽,自己则与骊族联姻娶了她,而她本是族中祭司,按理是不能外嫁的。
但骊族弱小,生死存亡之际,她没得选。
皇帝帝冷眼瞧着她,问:“把自己洗干净了吗?”
骊太妃乖顺跪在他面前,面色平静,不发一言。
她不想强调庶母的身份,在这里,她更像是个奴隶。
“朕在问你话!”皇帝大怒,掐着骊太妃脖子,将她拎到面前。
骊太妃仍旧不发一言,脸色却在逐渐变苍白。
与窒息同时来的还有疲惫,骊云莞心想就这样被掐死了也算解脱了。
可是她知道这个皇帝不会真的让她死,她甚至可以猜到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应该感谢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
皇帝果不其然地松了手,他看着骊云莞这张脸下不去手。
骊云莞将手压在胸口,忍不住一阵阵咳嗽。
“脏东西!”皇帝忽然咒骂一声,抬脚踹在骊云莞的肩上。
骊云莞伏地,青丝散乱。
她忽然笑了,说:“如陛下所愿。”
“你说什么?你笑什么?”
骊云莞抬眼,望向昌帝,嘲讽道:“为了拉拢重臣,先帝将我外甥女让给凌永宽。如今你又因为忌惮凌永宽的兵权,用我陷害他。脏?呵,这天下谁也比不上皇族脏。我当然要笑,笑先帝堂堂一国之君,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送人,而你,又把自己的庶母送上他的床!”
皇帝起身,拎起骊云莞,将她拽到窗口,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后背抵在窗侧墙壁,咬牙切齿开口:“立刻说好几句好听的话,要不然朕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说什么?假扮我外甥女,然后说心悦你?”骊云莞讥笑。
骊云嫣,那个女人是皇帝心里的刺,只不过,那时他还没登基。
“你们骊族归顺我天盛,你们骊族女人本应任朕挑选!”皇帝气血上涌。
他永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骊云嫣的画面,车帘掀起,露出她的侧脸,惊鸿一瞥,余生难忘。
骊族与姚族相争,骊族败,骊云嫣作为骊族第一美人被当成祭物献给姚族。
恰逢凌永宽征战扩图,收纳骊、姚二族,战乱中救下骊云嫣。
骊、姚对天盛俯首称臣,骊云嫣随族人前往京都跪拜。
她本该是骊族献给皇帝的贡品,只是先帝从安插在凌永宽军中眼线处得知,凌永宽对骊云嫣有意。
山河未定,皇位亦有多方人马觊觎,人才不可缺。
先帝狠了狠心,将骊云嫣赐婚给凌永宽,自己则收了骊族祭司,一来为了当个替代品,二来也可以更好的笼络骊族。
后宫佳丽三千人,先帝唯独动心了一次,却面不改色地拱手相让。
后来,新帝继位,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要骊云嫣,他掩藏得很好,连骊云嫣和凌永宽都不知道,除了眼前这个假的骊云嫣。
但他立了孟皇后,因为孟皇后不但十分稳重,而且身为嫡女背后有家族支持,最难能可贵的是,孟皇后事事为他着想,很多时候可以为他分忧,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就算孟皇后无所出,他依然立她为后。
皇帝是九五之尊,以江山社稷为重,舍弃一个女人或利用一个女人有什么错?
皇帝是九五之尊,以江山社稷为重,权臣势大以计除之又有何错?
夜礼看着面前骊云莞的这张脸,越发恼怒。
这张脸似乎证明着他的无能和妥协,可偏偏又爱这张脸以至于发狂。
他用力去撕骊云莞的裙子,骊云莞面色终于有所动,她眼中是压不下的厌恶,道:“臣妾脏,陛下……”
夜礼捂住她的嘴,宽衣解带。
一阵又一阵身体仿佛被撕裂的疼痛袭来,骊云莞却面无表情。
她早就没有眼泪了,被困在这里的头两年早就将眼泪流尽了。
骊云莞慢慢扯起嘴角苦笑,她好羡慕外甥女。
很久很久之后,骊云莞才让宫女去楼上叫凌紫熙下来。
凌紫熙下来时,见姨母换了身衣服,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梳理着长发。
“听到多少?”骊云莞问。
凌紫熙走过去,站在姑奶奶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木梳慢慢给她梳理云鬓。
她垂着眉眼,温声细语:“我刚刚在楼上的时候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骊云莞笑了笑,问:“那我先前与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凌紫熙点头:“日后不入宫,不与陛下相见。”
凌紫熙心底微凉,因为她知道,当今皇帝已经见过她,就在家宴的时候。
或许骊太妃久居深宫,所以她并不清楚。
但凌紫熙是清楚的,她现在是夜昭的妻子,她如果想要不见皇帝,恐怕也很难。
当初见的时候,皇帝皇后高高在上,她并没看出什么异常。
如今,凌紫熙觉得她把人想的太简单了,这世界远比想象中恐怖百倍千倍!
而她,唯有面对!
“让宫女带你出去,晚宴时陛下会去,能躲就躲。”骊云莞温柔地拍了拍凌紫熙的手背。
凌紫熙再一次点头。
她脸上挂着笑转身,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落下泪来,那些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就想通了。
她原本不懂父亲为何按兵不动并不急着给自己洗刷冤屈,想来父亲早就知道究竟是谁在害他。
宫女带着凌紫熙走的路并不是正路,这条小路上几乎都没什么人。
将要走到宴厅,小宫女说:“奴婢送您到这里了。娘娘交代奴婢要谨慎些,只送您到这里,不进去。”
凌紫熙明白姑奶奶的谨慎,她点点头,独自转身往宴厅走去。
眼角的湿意已经不见,走进喧嚣热闹的人群,她略弯唇,摆出大方得体的笑脸。
“那个女人是谁?”
——几处都有这样的发问。
凌紫熙今日虽然施了粉黛,穿着却是很低调的杏色与藏青的搭配,并不显眼。
可是当她经过,还是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哪怕是第一眼没注意到她,当她走过后,还是会下意识地再回头去看她。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有着与众不同的夺目风姿。
当原本认识的她的人将她认出来,以及原本没见过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她是谁,皆露出惋惜的神色。
今日来元宵宴的女眷中,凌紫熙记忆里本来就认识很多人,只是时过境迁,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再相遇自是与以前不同。
她没有主动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朝着夜昭所在的地方走去。
夜昭支着下巴,撩着眼皮瞧她,抱怨:“真久。”
凌紫熙挨着他坐下,略歉意地笑笑,说:“再不走了。”
夜昭诧异地多看了一眼凌紫熙的眼睛。
凌紫熙双手捧着一个茶碗,目光落在茶碗中飘着的一叶茶叶上,微微发呆。
她告诉自己不能在人前失仪,不能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可是在咏骊宫陆陆续续听到的话总是盘旋在耳畔,她握着茶碗的手微微用力,捏得关节发白。
“紫熙?”
凌紫熙心里正乱着,没想到有人主动与她打招呼。
她打起精神来应对,含笑回应喊出对方的名字:“香凝。”
根据记忆,她认出了这个主动打招呼的人。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我们都已经出嫁了。今日重逢,瞧着你不似传言中那般,反倒日子不错的样子,姐姐心里替你欢喜。”林香凝勾唇,故意抬手摸了一下坠马髻上斜插的玉簪。
凌紫熙的视线顺着林香凝的手看向她发间的玉簪。
那支玉簪原本是凌紫熙的,也是在她狼狈时拿去当铺换了钱的,没想到辗转落在了林香凝的手中。
凌紫熙曾经在林香凝面前戴过这支簪子,林香凝知道是她的。
林香凝说着恭喜的话,傲气却飘了出来。
林香凝刚出嫁,她门第不高且是家中庶女,可她如今嫁了金科状元郎,且夫家家世显赫。
曾经天差地别的两女,如今身份随着嫁的人也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人望过来,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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