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昭微微眯了眯眼,瞥了凌紫熙一眼，懒懒收回目光。
他用手肘支撑着，慢慢坐起来。
凌紫熙急忙起身去扶他，又将两个枕头放在夜昭后面让他舒服倚靠着。
“这样可舒服些?要不要再加个枕头?我瞧着应该合适了。唔，对了。要现在吃早饭吗?一直放在锅里热着。不过放了好久了，如果你觉得不新鲜，我让卫兰重新给你做一份。碎肉菌菇粥应该没事儿，小菜倒是应该重新做的。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小鱼干是有的，炖鱼在中午，好不好?我是让卫兰现在去弄，还是先梳洗?哦.……还有，你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我拿了一套父亲的过来你先换上。是年前刚裁制的，父亲没有穿过。你和父亲身量差了许多，穿上兴许会宽松很多，将就一下可好?或者……我让长生现在回府给你拿?我本来与他说了的，但是他说没你的命令，他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外面.…….”
凌紫熙语调轻缓，并非一口气说下来,期间说说停停,给了夜昭回应的时间。
可是夜昭一直懒散瞧着她，没吭声。
凌紫熙一个人说了那么多,声音逐渐低下去,她偷偷看了夜昭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说完了?"夜昭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想说的?你父亲赶我走?"
“没有没有!"凌紫熙连忙否认,“你想住多久都行的!"
夜昭狐狸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原来不是为了让他立刻滚蛋?
凌紫熙回忆了一遍每次跟父亲撒娇的样子，她做了好些心理准备，重新攥着夜昭的袖子，软软糯糯的语调:“我一个不小心又杀人了……”
她攥着夜昭袖子的手慢慢上移，终于鼓足勇气地搭在了夜昭的手腕上。
她语调更软更糯地撒娇:“我不想蹲大牢更不想被砍头，你帮帮我好不好呀?”
轻轻摇了摇夜昭的手腕。
69書吧
夜昭垂眸，看着凌紫熙搭在他手腕上轻摇的小白手。
感受着夜昭的目光，凌紫熙鼓起勇气才能不把手缩回来。
被他盯着的手背逐渐发凉，不自在起来。
凌紫熙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可是夜昭沉默着，恐怕是不太愿意帮她。
她搭在夜昭手腕上的手指尖儿颤了颤，刚想收回来，夜昭忽然开口，问:“你刚刚说让谁帮帮你?"
“你呀。"
凌紫熙对上夜昭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又改了口:“叔叔，叔叔会帮我的。”
夜昭笑了，他慵懒舔唇，瞬间手腕反转，凌紫熙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滑下去落在锦褥上。
夜昭拉起她的手，将她白软的小手放在掌中饶有趣味地揉捏。
凌紫熙抵触地蹙了眉，然而这种抵触的情绪很快被她自己压了下去，兴许是因为这已不是夜昭第一次这样捏她。
“真的是你杀了人?"夜昭不紧不慢地问。
凌紫熙心虚地低了声音，道:"父债子还，所以可以当成是我杀的……"
夜昭了然。
他忽然用力一拉，将凌紫熙拉到面前来。
凌紫熙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抵在夜昭的胸前，才免得整个身子栽进夜昭怀里去。
他会不会不高兴她这样躲避他?
正是求人办事儿的时候呢。
凌紫熙抵在夜昭胸前的手有些发软。
夜昭凑近凌紫熙的脸，近距离地瞧着她这双眼睛，问:“叔叔好不好?"
凌紫熙的心忽然跳快了两下。
“好……"她点头，额头却与夜昭相碰。
忽觉得尴尬，她悄悄侧开脸。
夜昭低声笑起，挑起一绺儿凌紫熙的头发缠在指上玩，他慢悠悠地问:"叔叔好反过来怎么念?"
凌紫熙知道他又是在故意戏弄她。
可谁让这回是她主动凑上去让人家戏弄呢?
“好叔叔……"凌紫熙双颊有些发热，声若蚊蝇。
“乖孩子。"夜昭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她的头。
夜昭觉得再戏弄下去，小姑娘说不定要哭出来。
他终于松开了凌紫熙，上半身向后退开些距离，换了寻常语气，道:“带我去看看。”
“什么?"凌紫熙重新抬起头望向夜昭，有些懵懵的。
夜昭瞧着凌紫熙脸上的红晕，怔了怔。
凌紫熙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她匆匆起身，"好，我这就带你去看。"
她将夜昭扶下床，又帮他穿了鞋子，扶着他出去的路上小声将事情经过说了。
宋俊山的尸体被放置在柴房里，他带过来的小厮蹲在一旁，吓得尿了裤子。
凌紫熙扶着夜昭过来时，凌永宽正好过来。
看着自己娇小的女儿扶着那么高的夜昭，凌永宽心里顿觉不舒服。
这么高的一个人压在闺女的肩上那得多重!
夜昭看着地上的无头尸，“啧”了一声，他撩起眼皮看向凌永宽的目光十分嫌弃，道:“这伤口也太丑了。”
凌永宽冷梆梆地说:"砍死不就行了，哪那么多毛病!"
“这伤口丑得根本不像我的手段，这尸体抬回暗夜浮屠，那些小东西们要笑话我技艺退步。"夜昭慢悠悠地说着。
凌永宽觉得十分无语。
杀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夜昭杀过很多人，凌永宽也杀过很多人。
可与夜昭不同，凌永宽杀的人都是在战场上，长刀横扫。
夜昭说的话听得凌紫熙心惊胆战的。这……杀人还要讲究技艺的?
夜昭无意间瞥了凌紫熙一眼，瞧见她脸上可爱的红晕不见了，反而开始发白。
被尸体吓的?
夜昭忽地想起这小姑娘上次杀了人后整个人都傻了的憨懵模样来。
“不好看，不看了，走。"夜昭说。
凌紫熙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急忙点头扶着夜昭匆匆走出柴房。
长生习惯了跟在夜昭身后，不管夜昭去哪儿，他都像一道影子一样跟着，只不过保持一段距离。
夜昭进屋，他就在门外候着。
夜昭和凌紫熙从柴房出来，经过长生身边的时候，夜昭随手一指，吩咐:“录名字的时候记你杀的。”
他又随口抱怨了一句:"太丑了。"
简直是辱了他的美名。
“是!”长生应下。
凌紫熙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可是下一瞬，她忽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她不放心地问:"可是那个小厮……"
长生拍了拍胸脯，说:“夫人放心，包在我身上!到了我们暗夜浮屠的手中，活人啊，会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凌紫熙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越发觉得这个叫什么浮屠的组织，实在是太可怕了!
凌紫熙扶着夜昭回房时，卫兰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夜昭没吃早膳，可眼下马上就是用午饭的时辰，他这倒是两顿饭一起吃。
卫兰一早就将鱼切成段备好，准备午饭时炖鱼。
她趁着大家去柴房的功夫，手脚麻利地将鱼炖了。
夜昭吃了东西，又开始犯困。
不仅是犯困，还很疲惫。
这是他两次故意咳血留下的体虚。
凌紫熙扶着夜昭上床休息。
“用晚膳的时候我叫你。"凌紫熙说。
夜昭“嗯”了一声。
凌紫熙担心吵着夜昭，拨弄了两下火盆里的炭火，让屋子里暖融融的，便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凌紫熙想了想，又去妹妹的房间翻了翻药，抽屉里的药果然见了底。
她给了卫兰银子，让卫兰往药铺跑一趟，再给妹妹抓一副调养身子的补药，每日晚上，给妹妹熬一碗喝下。
凌紫熙知道夜昭醒来必然要沐浴解乏，又吩咐了长生算着时辰烧热水。
她最后又去了宣氏屋中，和宣氏一起缝制春衣。
过了年，离天暖也就不远了。
夜昭又睡了一下午，凌紫熙还没来叫他，他自己醒了过来。
凌紫熙猜得不错，夜昭醒来便要去洗澡。
如今住的这个院子虽比之前那个小院大了许多，可到底只是个农家院，屋子里没有地方辟个浴间，所以单独将一个屋子收拾出来，做一家人公用的沐浴间。
凌紫熙让长生将洗澡水兑好，搀扶着夜昭出了屋子，走在外面，冬日夜晚的凉风一吹，怪冷的。
凌紫熙扶着夜昭进了水汽氤氲的沫浴间，立刻感觉到了通体舒畅的温暖。
“什么味道?”夜昭问。
“长生在水里加了药。他说你以前也用过的。"
夜昭望了一眼浴桶里的水，也没再说什么。
他低下头解衣服，凌紫熙犹豫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帮忙。
“不用。"夜昭拍开她的手，"你出去吧。"
凌紫熙觉察出夜昭神情恹恹，她已然知道他经常会忽然没精神也懒得理人。
也是，他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凌紫熙巴不得不用帮他更衣，于是说道:“那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
夜昭没说话，继续脱着衣服。
“我把干净衣服放在桌子上了。"
夜昭还是没理她。
而凌紫熙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将自己脱光，转身进了浴桶。
凌紫熙匆匆离开。
夜昭泡了很久，才精神好些，他看了一眼凌永宽的衣服，冷嗤了一声，谁稀罕穿那老东西的衣服。
他走到衣橱前，准确找到放着凌紫熙衣服的那一格，翻出凌紫熙的襦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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