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夜昭舔了一下额头就给别人确诊的行为,凌紫熙很是无语。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着凉、风寒,在现代统一叫“感冒”。
但她不想再计较这些,只是扫了一眼夜昭那刚刚被舌尖碾过的唇,然后便强撑着起身说道:“我去打水。”
话落,不等夜昭回答,凌紫熙就慌里慌张的往外跑。
本来就头晕目眩,现在一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脚步虚浮的厉害。
不得不说凌紫熙还是有些毅力的,不论怎么难受,她还是很快端来了一盆温水。
古时候的盆是用金属做的,看起来像铜,反正端在手中挺重的。
一想到刚才人多的时候,夜昭替她揽下了“杀人凶手”的罪名,凌紫熙觉得她总要做点什么表示表示,后来便端来了这盆水。
为了不让夜昭多走路,同时也不弄湿床单,凌紫熙十分贴心的用双手端着水盆站在了床前。
夜昭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凌紫熙那涨红的小脸,又看了一眼她抓在脸盆边缘的细白手指,默默把双手浸入水中。
沾染的鲜血一遇温水迅速晕染开来,夜昭反复清洗,时不时拿起一旁的香胰子蹭蹭,仔仔细细洗了好多遍,直到凌紫熙觉得手臂发麻,他才终于洗好了。
凌紫熙刚把脸盆端到一旁,外面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禀告九王爷,大夫来了。”
原来是长生。
难怪这时候才来,原来是去请大夫了。
夜昭睨了一眼凌紫熙,见凌紫熙微微点了下头,这才对等在门外的长生说:“进来吧。”
孟皇后离开的时候,本来是派了人去请太医来诊治的,却被长生中途把那太医拦了下来,只说是九王爷的命令,让他回去。
太医不敢不从,也乐得回去继续睡觉,所以就乖乖的转头回去了。
而这会子跟在长生后面进来的这个大夫,是夜昭常用的苏大夫。
苏大夫一进门,夜昭便抬起了懒散的眼皮,温声道:“先给王妃开一副祛寒的方子。”
站在一旁的凌紫熙着实惊讶了一把,望向夜昭的目光中难掩惊讶之色。
苏大夫只望了一眼,连脉都没有切,很快就开出了一副祛寒良方。
凌紫熙接过方子,虽然看不懂,但她就是觉得这个苏大夫医术精湛,非太医院那些徒有虚名的人可比。
到了夜昭床前,苏大夫只看了一眼,还没诊脉就皱起了眉。
夜昭懒懒的伸出左手,苏大夫谨慎的开始切脉。
良久,苏大夫的眉毛几乎皱成了两个疙瘩,“九王爷,您的这个毒啊,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了,可是……”
可是天知道您老人家为啥三天醒两次!
为了尽到一个医者救死扶伤的职责,苏大夫暗暗把牙一咬,硬着头皮开始胡诌:“王爷宽心,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理,,总会越来越好的。”
夜昭状似无意的轻笑一声,慢慢悠悠的一摆手:“有劳苏大夫费心了。”
“哪里,哪里哪里……”
苏大夫连个方子都没给夜昭开,只说还继续用之前的药方即可,然后便背着药箱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三更半夜的,他顶着严寒跑到九王府竟然只是给凌紫熙开了副祛寒的方子,可怜他这把老骨头啊!
长生送苏大夫出了府门,梅子麻利的给凌紫熙煎着药,只有住在王府西侧的林嬷嬷和凌若兰没有出现。
林嬷嬷年纪有些大了,又是孟贵妃派过来的人,不来看看也没什么奇怪的,夜昭都不在意,她更没必要在意了。
至于凌若兰,她本来就身子弱,又被惊吓了一回,想来是过于疲惫已经睡下了。
想到凌若兰,凌紫熙真心庆幸她没过来。
因为如果她来了,看到这血溅当场的场面还不得吓个半死,到时候身边除了夜昭又多了一个病号需要照顾,想想就头大。
看了看身上这件满是血污的衣服,沾染血迹的地方已经干涸僵硬,凌紫熙只好先去西间把它换下来。
当初出阁的时候,她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衣服也没带几套,想多带也没有。
至于寝衣,一共就只有两套,如今废了一套,就还剩下唯一的一套了。
换好衣服后凌紫熙转身回了寑殿内室,夜昭还像先前那样懒散的坐着,连姿势都跟刚才一样,貌似根本就没动过。
那件给他找来的干净寝衣也在原处放着,貌似也是一动没动。
凭心而论,凌紫熙并不喜欢靠近夜昭这样难以捉摸的人,她甚至连跟他单独相处这件事都十分抵触,但是,她并不讨厌他,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凌紫熙觉得,当对一个人没有足够了解的时候,贸然肯定或否定都是不对的。
不过有一件事,她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刚才如果没有夜昭顶缸,她现在肯定被抓去大理寺了,一进去,恐怕就再难出来。
想到这一层,凌紫熙缓缓走到床前,乖巧的在夜昭面前弯下腰,轻轻伸手去解他腰间的系带。
乌黑的长发顺势滑落,刚好搭在夜昭的膝上。
“能解的开?”
夜昭轻声问,连头都没抬。
凌紫熙两手一顿,清早拿剪子剪系带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她抬头看向夜昭,笃定道:“可以的。”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在说:相信我,不会错。
夜昭轻笑着点了点头,任由凌紫熙双手缓慢的在他腰间摸索。
或许是太过无聊,他注意到了垂落在膝上的长发,于是便伸出手指挑起一缕,饶有兴味的在手指上缠了一圈,漫不经心的绕啊绕……
凌紫熙自动屏蔽了无聊的人正在做的无聊事,她这次顺利的解开了系带,动作轻柔迅速,很快就脱下了脏了的寝衣,回头一看,右臂还在袖子里。
睨了一眼自己被夜昭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的那缕长发,她无奈的皱了皱眉,前世销冠精神瞬间回归,温声哄着:“九王爷松手了,马上就可以了。”
“哦——”
夜昭眷恋的瞥了一眼指尖的乌发,轻轻松了手,被卷成了发卷儿的长发瞬间散开,慢慢滑落。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凌紫熙终于将夜昭的衣服脱了下来。
她特意先将长发统一拢到脑后,散碎的则掖到耳后,确认长发不会再滑落,她这才拿起干净的寝衣给夜昭换上。
只是,这上衣相比来讲还是好换的,凌紫熙目光闪烁的看向夜昭的裤子。
裆部血迹斑斑,那是她不久之前抓的。
可是,她并不是有意的!
凌紫熙眉头紧锁,脸忽的红了,她在内心不断的跟自己说,“这只是一件工作,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事”。
至于报酬么,就是活命。
内心不断给自己洗脑的同时,手里的动作明显的加快了,先是麻利的拽开了腰间裤带,后又胡乱的给夜昭换上了干净的裤子。
凌紫熙努力让自己做到心无旁骛,略低着头,维持着平和的音调建议说:“九王爷,这床褥都要换一套才行,您先起来一下可好?”
夜昭懒懒的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床单上的血迹,缓缓朝凌紫熙伸出了一只手。
凌紫熙见状,只得伸手接住他的手,小心的扶起他。
夜昭很瘦,压在她肩上的时候她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不经意间低头,刚好看见他的脚踝,心里不禁感叹,这人就连脚踝都那么白那么细,真是病的不轻。
小心翼翼的扶着夜昭到床榻一侧,让他倚着边缘站好,凌紫熙转身跑到柜子里翻找出了干净的床单和褥子,动作极快的开始重新铺床。
她先是把弄脏的被褥折叠好放在地上,然后又跪在床上把崭新的褥子和床单铺好,或许是一直处于紧张的工作状态,凌紫熙身上的寝衣已经被汗水打湿。
寝衣原本宽松,但现在却贴在了她的身上,胸背腰臀的曲线被勾勒的异常清晰。
当然了,凌紫熙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底下的活里,她只想快点把活干完,干完好收工,所以并没注意到这些。
夜昭则不同,他斜倚着床头,百无聊赖间目光始终在凌紫熙身上转悠,一刻也不曾离开。
不需要回头看,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出来,凌紫熙就知道夜昭在背后打量她。
一个没注意,褥子从手里滑落,来不及叹气,凌紫熙跪在床上,重新抓起褥子往床里面拽了拽。
或许是动作幅度稍微加大了一点,她那宽松的裤腿网上窜了窜,一小节白莲藕一般的小腿便露了出来。
小腿之下,细白的脚踝在藕荷色的鞋袜间若隐若现,不同于夜昭沉疴未愈的苍白,凌紫熙身上的白恰似窗棂里洒进的月光,皎洁中泛着莹白的光。
夜昭看着出神,一伸手便攥住了她的脚踝。
凌紫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的一惊,连忙转身观瞧,望向夜昭的眸光里除了惊慌还有些许不满。
她正在干活,病号不帮忙就算了,还老是添麻烦,动不动搞点突然袭击,着实有些可恶。
若是在现代,她或许会忍不住一拳挥过去,最不济也要数落两句,但是在这里,还是算了吧-_-||
或许是感受到了凌紫熙眸光中的不满,夜昭缓缓将滑上去的裤管拉回至脚踝,重新盖住了她的小腿。
见凌紫熙还在盯着他看,夜昭轻笑出声,“你会铺床?”
凌紫熙一挑眉:“当然。”
本尊从小在凌永宽的庇护中长大,过的是娇女一样的生活,何曾干过铺床叠被的活计?
但她可不一样,前世的她从小就十分独立,不论经济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动手能力这一块,凌紫熙觉得自从穿过来以后始终没有机会好好施展。
她不光能缝能补,而且与现代大多数年轻人不同,她是会做饭的。
工作不忙的时候,她热衷于看美食博主的分享,学习的也很快,她觉得自己很有天赋,甚至觉得如果她开饭店,那是一定会爆火的。
凌紫熙轻巧的将脚踝从夜昭掌中逃开,十分利落的铺好了床褥,然后又从床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夜昭上床休息。
夜昭刚在床沿坐稳,她这边就连忙松了手,转身抱起换下来的衣物和床褥送到了外间,只待明日叫下人扔掉。
再次回到内室,她深呼一口气,抬手擦去了额角的汗,这才迈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屋。
进屋以后,她先用手去推了推窗户,看看是否关严了,后又给炭火盆里加了很多新碳,最后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罗汉床上的大红喜被,暗自思索:今晚她要睡在哪儿?
从前夜昭是昏迷的,她行动相对方便许多,想睡罗汉床就睡了,可现在他醒着,若她还独自搬到罗汉床上去睡,会不会让人觉得是一种嫌弃或疏远?
在古代男尊女卑的大环境里,嫌弃夫君的女子通常都会被苛待,情理上也完全站不住脚,没有人会支持她!
悄咪咪抬眼偷看夜昭,却惊讶的与夜昭的目光撞个满怀。
他不但没睡,而且正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就像在打量一只林间迷路的小鹿。
凌紫熙心下一沉,硬着头皮走到床前,帮夜昭脱下了鞋,然后抬起头温声提醒:“九王爷,折腾了一夜,想必您也累了,若再不睡,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话落,凌紫熙缓缓站起身。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祛寒药煎好了!”梅子的声音很轻,刚好够屋里的人听见。
“进来。”夜昭的声音比以往洪亮了些许。
梅子缩着脖子进了屋,故意驼着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她将汤药递给凌紫熙,畏惧的偷瞄了一眼夜昭后,身体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
见凌紫熙已经把药碗拿稳,梅子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了出去。
虽然跑的急,但出门以后梅子还不忘轻轻把门关上。
凌紫熙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心想梅子大概是对夜昭有所畏惧,不过她不想问这种小事了。
她端着药碗轻轻坐到了床沿,望着那黄褐色的粘稠液体在心里叫苦。
这味道,真烈啊!
如今不是满屋子血腥味儿,是满屋子药味儿。
那味道浓的让人闻一下就想吐。
古代的中药一煮一大碗,更没有现代的提纯技术,主打一个纯天然!
虽然知道药很苦,但凌紫熙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她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本。
况且她的确生病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腿脚软绵绵的,头也昏沉沉的。
她知道她病不起,于是把心一横,屏住呼吸端起碗一口就把蒸碗汤药都喝了。
实在太苦了!
她起身把空碗放到了桌上,又倒了一杯清水反复漱了口,苦涩的味道才稍稍淡了一点。
这时,凌紫熙转身看向床榻,却看见夜昭正在向她招手。
凌紫熙不明所以的走到床前,慢吞吞坐到了床边沿。
“你不该喊梅子。”
夜昭忽然开口。
凌紫熙偏头看向夜昭,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终于反应了过来,夜昭说的是孟真贤进来以后她喊梅子求救的事。
“梅子夜里睡得沉,就算天塌了也听不见。”
望着凌紫熙茫然的小眼神儿,夜昭好心的又解释了一句。
凌紫熙一怔,原来梅子是没听见么?若听见了,肯定会进来帮忙吧……
见凌紫熙不声不响,夜昭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听见没有?”
“唔,听见了……”凌紫熙捂着额头缓了缓,用状似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嘟囔说:“不喊梅子还能喊谁?!”
话音未落,夜昭忽的把脸凑到凌紫熙面前,嗓音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喑哑:“喊我啊!”
凌紫熙突然瞪大眼睛,从夜昭的眸中看见了茫然的自己。
他让她喊他?
可他不是昏迷的吗?
凌紫熙的眉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皱成了两条直线。
“叫声好叔叔,我就算是在阴曹地府,也会冲出鬼门关还阳救你。”夜昭说着,一双桃花眼轻轻挑起,眼尾下的那颗泪痣妖娆的像在跳舞。
良久,凌紫熙才在他的眼底发现了戏谑。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脸贴着脸。
窒息感突袭而来,凌紫熙慌忙推开夜昭。
夜昭被推的往后一晃,紧接着便是一阵压抑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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