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向凌紫熙时,夜昭对上的是一双盈满水雾的眼睛。
只见凌紫熙双手紧握着夜昭的手腕,轻轻的摇啊摇,同时低声嗫喏:“药只要按时吃,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我保证每天都会认真喝药的。”
夜昭垂眼看向凌紫熙抓着他的那双手,粉嫩的衣袖上滑,衬的露出的一小截皓腕愈发莹白。
见夜昭不言不语,凌紫熙心里更没底了。
她忍着难受,可怜巴巴地低声央求道:“真的,你相信我,肯定能养好的。从前父亲常说,人身上的病,三分治七分养,从前一直都能养好的,现在也一定能。而且我是真心不想扎针,银针那么长,看着就怕……”
由于咽喉肿痛,她的声音很低。
此刻她低垂下头,原本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顺势滚落了下来,刚好落在夜昭的手背上。
三分委屈,四分气恼,结合着疾病带来的八分难受,在这一刻全部化做了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夜昭还是不言语,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松开了夜昭的手,转而双手捂住脸,啜泣不止。
前世她何等要强,今生也处处隐忍,可是现在,她只觉得痛苦呈指数级增加,一股脑儿的袭向她!
“那就不下针了。”夜昭终于开了金口。
凌紫熙哭声一顿,怀疑听错了。
她从轻颤的指缝间偷瞄,却刚好看见夜昭正在对着她笑。
夜昭伸手扯下她捂脸的手,她连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满是泪水的样子,因为她觉得那实在太丢脸。
夜昭却满不在乎,勾着唇角,用微凉的掌心抹去她脸上的泪,之后顺势将手掌贴在了她的额上。
嗯,热度比之前退了些,没那么烫了。
收回了手,他低头为凌紫熙把腰侧解了一半的系带重新系好,系扣处还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凌紫熙垂眸一瞧,只见他轻轻扯了扯垂下来的带子,直至蝴蝶翅膀大小完全一致才罢。
他神态悠闲,动作慢条斯理,一边不紧不慢的整理,一边似笑非笑的说道:“明日让长生把华成培抓来,重新开一剂比针灸还管用的汤药。要是他开不出来,就斩了他那双没用的手。”
“啊?”凌紫熙难以置信的看向他,觉得这人做起强人所难的事情极其在行,但她并不想平白无故的造孽,于是轻轻拉住夜昭的手,哑声道:“别、别斩手……”
“睡觉。”
话落,夜昭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莫名折腾到这么晚,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凌紫熙抬头望窗,她这一晚上本就头晕目眩的,早就忘了时辰,但她却总感觉天光即将破晓,似乎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凌紫熙依然在地上没有起身,她仰望着夜昭,不确定的问:“真不用针灸了?”
这么轻易就改主意,有点不符合他的气质啊!
夜昭闻言,忽而轻笑,不出意外的又带出了一阵咳。
他缓缓弯腰,伸手摸了摸凌紫熙的头顶,“叔叔不骗小孩子。”
小孩子?
凌紫熙有点懵,是了,她刚才的确讨好地叫了一声“叔叔”。
夜昭收回手,缓步走到床前,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床,双眼望向凌紫熙,沉声道:“还发呆?”
凌紫熙慌忙起身,忍着咳从夜昭身边爬上床去,面朝里蜷缩着躺下了。
躺下了是躺下了,但她睡意全无,脑袋像鸡啄的一样疼。
恍惚间,她想起前世一个闺蜜曾对她说,“跟男人不必花力气讲理,讲了他们也不会听,只管学会撒娇就万事大吉。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只要哄到位了,星星都能摘给你!”
只可惜她前世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当然也没机会去验证,如今想来,闺蜜是个高端玩家啊!
凌紫熙默默用手摸了摸后腰,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轻易的就逃过了一劫。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两声鸡叫,凌紫熙暗自思付:天要亮了。
“睡着了吗?九王爷?”凌紫熙小心翼翼的出声问,她实在睡不着。
“睡着了。”
夜昭的声音有些沙哑。
凌紫熙压下心中忐忑,轻轻翻过身去,借着朦胧的夜色看向夜昭。
他静静躺在那里,阖着眼,面部轮廓极美。
犹豫再三,她悄悄将手从喜被中探出,小心谨慎的朝夜昭的手移动,然后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住夜昭的小拇指指尖,缓缓摇了摇。
“我娘家有个妹妹,上次回门跟我一起回了王府,可以吧?”凌紫熙试探的开了口。
沉默……
“只因之前事多,所以没跟您说。您……不会介意吧?”
沉默依旧……
“我已叮嘱她,没事不要进内室,万一吓到她就不好了……”
夜昭终于听不下去了,哑着嗓子沉声问:“因为住我的地方,所以吓到她是我的错。”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凌紫熙心中一乱,立刻放了手,紧接着便是一阵咳。
她并不是想说夜昭多么可怕,而是凌若兰身体不好,而夜昭又很怕吵……
凌紫熙觉得这件事需要用很多话才能解释清,但她嗓子很疼,不想再说了。
而且刚才夜昭一句话惊了她一身冷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错意。
难道是她说的太模糊吗?
但她上辈子可是销冠!
论表达、察言观色、待人接物……整个销售团队无人能出其右。
又或者,是穿过来以后情商降低了?
凌紫熙觉得沮丧,悄悄转过身去面朝里侧,蜷缩起身子准备睡觉。
不料刚闭起眼睛,她的眼睛就又再次睁大。
69書吧
夜昭忽然转身,将身上的被子一拉便盖在了凌紫熙的被子上面。
紧接着,他又将凌紫熙的被子扯开迅速钻了进去。
凌紫熙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
夜昭自顾自将长臂一伸,精准搭在凌紫熙的腰间,微微一用力就将她的身子搂近了些,随即又将长腿搭在了凌紫熙的腿上。
至此,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上面盖了两层被。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凌紫熙极不适应,她甚至忘了咳,僵硬着腰身一点点往里挪,想要逃离这个桎梏,哪怕逃开一点点也好。
始终阖着眼的夜昭微微蹙眉,不但没放手,反而单手一收将凌紫熙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
“再躲,我就扒光你。”夜昭的声音低沉而又阴冷。
凌紫熙顺利放弃抵抗,一动不敢动了。
夜昭依旧没有睁眼,但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沉默片刻后,漫不经心道:“冷,给叔叔暖暖。”
愣怔过后,凌紫熙忽而想起那天无意间听到夜昭跟华成培的对话。
他的身体,或许承受着比她更多的病痛折磨吧?
凌紫熙鼻子一酸,无处安放的小手轻轻搭上夜昭的腰。
他的腰精壮却瘦,隔着寝衣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寒。
他是真的冷,而她,刚好发烧。
此时此刻,凌紫熙觉得这一冷一热刚好彼此救赎。
想开了,便也放开了。
她的身体不再僵硬,刚才被夜昭捞进怀里时就已被迫翻了个身,如今面对面,刚刚好。
凌紫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微热的脸颊直接贴上了夜昭的胸膛,搭在他腰侧的手也从新向上移了移,凉凉的,很舒服。
她想,明天要让梅子在内室多烧一盆炭火,然后再多准备几个暖手炉塞进夜昭被子里才好。
胡思乱想间,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
凌紫熙双眼逐渐合拢,搂着夜昭的腰,在他的怀里就这么相拥着睡着了。
拂晓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外面寒风凛冽,北风卷雪,屋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了。
然而,千工拔步床上的两个病人却相拥而眠,睡得很沉。
卫兰悄无声息进来时,见到自家大小姐在夜昭怀里睡着,面色又惊又惧,但她又不敢言语,只得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关好了门。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凌紫熙才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恍惚间望向近在咫尺的夜昭,愣怔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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