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璃抬头一看,此人今日穿着金色龙纹锦袍,虽还是端着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此刻却好以整暇地盯着她瞧。因为捉弄了她,他唇边带着春风般的笑意,眼尾的泪痣也愈发地明艳。
美色当前,花璃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意。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这人竟还是大齐的太子殿下!
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又不敢直接说出口。她苦兮兮地想,可能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吧。
“臣女不敢,只是没想到宫里的路竟也有拦路的石子,刚刚臣女就被绊了一跤,冲撞了太子殿下,实在是臣女的不是,太子殿下若要罚臣女,臣女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花璃违心地行了礼认了错,红唇轻抿,细眉微皱。
显然小姑娘心里是怨气冲天,只差是要把这一座座宫殿的琉璃瓦都给掀开了。
太子与花璃也算打了几次交道,多少摸清了些这小姑娘的脾气。
她这几句话听着是没什么毛病,却带着刺呢,明里暗里说他堂堂太子竟做了拦人路的石头,还污蔑她的清白。要是还要罚她,他便成了没脸没皮之人了。
终究是自己年纪比她大些,还同人家开这种幼稚的玩笑,太子直起身,有些心虚地咳了咳。
“今日并非请安的日子,阿璃为何进宫?”莫不是这宫里还有人敢给她委屈受?
太子边说着边往宫门口的方向走,看这架势是要送阿璃出宫了。花璃愣了会儿,也只能认命跟上去。
“害,臣女是受三公主所托,进宫来送字帖的。”花璃每次说谎都有些心虚,她别开眼,看向远处的假山,话尾声音也变小许多。
其实这也不全是说谎,她真的带了书给三公主,只不过那书可不是什么名人字帖,而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罢了。她与三公主都好这口,每次宫外出了什么时兴话本子,她便在每月进宫请安时夹带私货给她捎进去。
这话,太子自然是不信的。
自己妹妹那德性,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要是真能静心练字,也不必整日被母后耳提命面了。
“阿璃妹妹应当是已经找到那个做手脚的马夫了。”云鉴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但这毕竟是太子式肯定句,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了。
花璃知道在太子面前果然装不了一点,她看看周围,贴近太子身边小声道,“那马夫收了昭平郡主的好处,昨晚便想连夜离开东京城,被刘叔叔抓了个正着!”
她这口中的刘叔叔正是花将军身边的刘副将,平常也会协助花将军管理京城治安的。
“阿璃妹妹果然神机妙算。”云鉴噙着笑看向她,眼底的柔情似是要掐出水来。
69書吧
这是云鉴第一次近距离看她,因为高度差距,他只瞧见花璃弯弯的细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这小姑娘白皙稚嫩的脸颊上总是有许多丰富有趣的表情,与他见过的其他贵族小姐都不同。
其实昨日云鉴也派了人去调查,但找到那马夫家里时早已人去楼空,是他去晚了一步。城门边防也并非没有他的手下,只是被刘副将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但这些对云鉴来说都无妨,只要结果是正确的即可。
两人说话间,花璃不经意间与太子对视上又一怔,她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头。
“既如此事情马上就解决了,阿璃妹妹适才又为何闷闷不乐?”
“臣女不知。”直到这一刻,花璃才忍不住收起了一切表情。
她失落地低下头瞧着自己眼前一步步走过去的板砖路,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又好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她终究还是认输了,反正在太子面前她也总是露怯,与一个四岁的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忽然,花璃感觉身边人停住了脚步。她愣住,也停下来疑惑地望向太子。
“你啊,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云鉴叹了口气,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发丝柔顺,倒是和她炸毛的性子天壤之别。
云鉴轻柔眷恋地摸了会儿,小姑娘今日闷闷不乐,却也难得温柔,最后再舍不得他也不得不收回了手。
这种感觉五味杂陈,无法用具体的措辞来形容,也与他同云季之间的亲情不同,就像一颗种子深埋泥土之中,默默发出芽来,在还未见到地面的天光前,只能在泥土里莽撞地追寻着什么。
至于在找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他听到自己仿佛认命般叹道——
“这一局,确是阿璃赢了。”
*
长公主这件事本就是贵族小姐们之间的龃龉,既不能闹大,也并不足以牵扯到皇上面前。
但这事因为长公主也属实闹腾了好几天。
花璃回家后几日,就再次收到了云季的信以及……一个木匣子?
她正好奇地翻看着,这时乌云跳上书案来,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贴贴花璃的手臂,好似在撒娇说它也想看看匣子里装了什么。
这小家伙灵气得很,平常也非常粘人,花璃也宠着。
“咦?是一颗蹴球!”就在上个月,她还写信给云季,说看到家里下人们在玩蹴鞠,有趣得紧。
云季大喜,两人立马约好春猎时定要进行一场蹴鞠比赛。
花璃会心一笑,以为是云季送的,便直接看信去了。那马夫前几日便被刘副将看押在了衙门地牢里,没盘问几句就什么都招了。
于是,待到那画了押的罪状被呈到皇后娘娘面前,真相这才天下大白。
再加之二公主云婕在万学馆本就有不少小迷妹小迷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平日里是谁跋扈谁端正,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段日子也有不少贵女递了折子到皇后处陈情,一来二去皇后娘娘也就明了了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一来,长公主再怎么指责二公主,也终究是空口白话,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二来,皇后娘娘这边明晃晃的证据是直指昭平郡主戕害皇族公主的,这罪可就重了,是要株连九族的。
但说到底,两位当事人都是皇家子女,想要怎么了结就看双方家长的意思了。
云季在信里写得是惟妙惟肖,花璃边看嘴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仿佛亲眼见着那场面似的。
乐安长公主哪里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竟是自己女儿先招惹出来的,听到罪状内容后,当场打了孙莼一巴掌就气晕过去了。
随后,自然就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一场闹剧,竟就这样结束了。花璃看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不过……这信还有最后一段。
“小嫂子,木匣子是皇兄送的,他知道你喜欢蹴鞠,便随信一起送来了。既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世纪红娘吧,不用谢!”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坏笑的火柴人表情,和三公主那欠揍的嘴脸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以,太子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蹴鞠的?
花璃狠狠摔信,可恶啊,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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