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又错了。”
“老师，我们歇歇吧呜呜呜呜。”
今日是花璃跟着秦夫子上课的第一天，学的是参宴礼仪。
只因着明天她就要跟着母亲一起去曹国公府参加曹老夫人七十岁的寿辰了，母亲特意嘱咐今天要跟着秦夫子来一次紧急抱佛脚。毕竟这是花璃自记事以来，参加的第一次大型宴席，马虎不得。
虽说是曹老夫人的寿辰，但东京城各位勋贵人家都早已经知晓，花家夫人这次会带着花小姐一同参宴，花小姐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自她周岁宴后，就从未出现在大众面前。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光抬手举杯和饮茶的动作，花璃就学了一上午。
来古代这么久了，花璃也是第一次学习这么繁琐的礼仪，之前野惯了，忽然被关在屋子里强行学规矩，她到底学得有些吃力。
加之秦夫子是东京城有名的严师，一个动作都要求极致的标准。
对于从未学习过的花璃来说，相当于一上来就是个地狱级别的训练。一上午了，她虽然练的是举茶杯敬茶，却是连一口完整的茶水都没喝上。
只因为……
“小姐，又错了。喝茶时轻抿一口即可，不宜牛饮，失了风雅。且茶杯向嘴唇倾斜时，幅度不宜过大。宴席上的茶不是用来解渴的。”
此时，秦夫子正端坐在花璃对面，细眉一皱，紧抿着嘴唇，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花璃小手颤巍巍地端起杯子，脖子微微向杯子前倾，她的手已经反复进行这个动作一个多时辰了，她早已分不清是手该倾斜，还是脑袋要倾斜了。
按老师说的，这个动作学会了就可以休息。
当时花璃还觉得秦夫子其实也并没有外面传得那么严苛嘛，谁能想到是一上午只学一个动作，还有这么多细节的要求啊啊啊！
等到正午的太阳高高挂起，秦夫子才终于抬起眼皮，吐出一句“尚可”。
花璃从未觉得这两个字的份量有这么沉过，她的手已经酸麻得不像自己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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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乖巧，要不是夫人用下个月的零花钱威胁小姐，我估计小姐早就闹着要离家出走了。”
桃盈和羌活正直直地站在一旁，这一上午她们亲眼目睹小姐被秦夫子一直反复折磨，看得人都麻了。只能默默把头低得再低点，最大程度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阿妹，你的嘴除了吃东西，可以不用说话的。”羌活白了白眼，她真是拿自己这个妹妹没办法，都这个时候了，还敢看小姐热闹。
别到时候被秦夫子听到，她俩也逃不过学规矩的命运。
*
“接下来是用餐礼仪。正好到了午膳时间，待会儿吾会给小姐演示一遍用餐的流程，小姐须得好好学习。”
“……”花璃觉得秦夫子好像那个AI机器人，全程和自己说话不带任何私人感情，教的规矩也像是拿一把尺子度量过一般，须得严格遵照。
小时候看《还珠格格》，小燕子跟着容嬷嬷学宫里规矩时，花璃只觉得浮夸。现在她忽然深刻地体会到那种绝望了！
这种感觉或许还不太一样，是来自一个21世纪现代人的崩溃和不甘心！
“老师，母亲是让您来教秋秋规矩，可凡事过犹不及。秋秋觉得您的教学方式有些激进。”花璃瞪着两个大眼睛，盛着满满的怒火。
教了一上午，秦夫子这才真正抬头，和花璃对视。
这是她当夫子以来，第一次有贵女对自己的指令提出质疑。其他府的闺阁小姐从小被家人灌输的就是端庄高雅，沉稳大气贵女思想。所以面对长辈安排过来的夫子，也更是一万个尊敬，无有不从。
秦夫子深知，她这次的学生有些特殊，并非普通的王孙贵族，而是这大齐未来的太子妃。
“小姐如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秦夫子觉得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虽说有时候看起来不太着调，却有着一种奇怪的坚持，这是她见过的大部分人里都没有的东西。
“如果秋秋没记错，自己这个年纪该是课程的启蒙阶段，孩子的注意力有限，所以很多时候该是寓教于乐，因材施教才是。但一上午的课程下来，秋秋只觉得夫子的教学内容过于极端刻板，这只会更容易让学生产生逆反心理，从而厌恶学习。”说完这么多话，花璃终于抬手喝到了自己一上午都没喝完的茶水。
随后，她继续道，“所谓当老师，便不该只是当传道授业的学者，还该是了解学生想要什么，用怎样的学习方法，才能使最终的教学成果达到双方都满意的效果的引导者。秋秋年纪小，还不懂为人处世之道，一点浅见，让老师见笑了。”
花璃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看秦夫子的眼睛，说完，她才舒口气，抬起头来和夫子对视。前世她就是属于那种怕老师，在老师面前乖乖听话的小孩。天知道她这次敢和秦夫子说这么多是积攒了多少勇气。
嗯，如果秦夫子生气，她已经能想象到美人娘亲会发多大的怒火了。
娘亲自从生了弟弟花筝，身体便有些不好了。每年一到换季，气候多变的时候，便总是咳嗽畏寒，花将军找了多少医士都只能缓解症状，总是治不了根。
花璃两辈子都只有这一个娘亲，很多时候大家都觉得是荣夫人对花璃严苛，所以花璃在夫人面前乖巧听话。但只有花璃自己清楚，是她真的很爱很爱美人娘亲，一直很珍惜这些关心和明目张胆偏爱自己的家人。
师生俩眼对眼，对视良久。秦夫子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平和地盯着她瞧，让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老师……我……”错了！！
花璃正想道歉，便被秦夫子打断了。
“吾明白了。”
“哎？”
还未等花璃追问，便看见秦夫子站起身来，直直朝着大门走去。
就这么走了！
“小姐！小姐！老师走了！”
桃盈着急地拍拍还愣坐在原地的花璃。
等花璃反应过来，跑出去追，早已看不见老师的身影。
“完了完了，咱们院下个月零花钱跑了！”桃盈也跟着小姐身后一路追，意识到秦夫子是真的走了后，她瘪瘪嘴，下个月主仆三人看来是要栓紧裤腰带过活了。
羌活轻踹了她一脚，都什么时候了，是嫌小姐还不够难过的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姐，您别听桃盈瞎说。小姐是夫人的亲女儿，夫人心里肯定是心疼您的。这不还有老爷吗？老爷肯定舍不得小姐受委屈。”
“哎！对哦！”桃盈双手捧脸，满心崇拜地看着自家姐姐。
花璃嘟着嘴回头，看向自己这俩呆呆笨笨的小丫鬟。
她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该怎么形容，又和谁倾诉自己此刻的心境呢？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具古代小姐的身体里毕竟住着的是来自21世纪的现代人花璃。
她的所有思想和行为也和这里的人天差地别，大多时候她不愿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太难得到共鸣。但这次她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本心托出，也意料之内的没有得到肯定的声音。
这本该是正常的啊……
可是……
可是那难以自抑地失落感还是把她吞没了……
她总该是，这般孤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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