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静闻言,算命都顾不上就跟着梁云复走了。
他没看见梁云复回头瞪了那道士一眼,目光充满了警告。
走出一段路,林逾静站住了脚步:“父亲在哪儿?”
这不是回府的路。
梁云复道:“走就是了。”
“骗我?”林逾静很快明白过来。
梁云复苦口婆心:“读书上进才是正理。他要是算得准,怎么不掐着时辰生个孩子,让这个孩子当皇帝去?”
林逾静脚步拖拉,还伸手去够梁云复的手,拽着他也走慢了:“有理。”
不过他不信就是了,梁云复为何火急火燎地来把他带走?
林逾静觉得他拉着的这只手冰凉。他把指头蜷起来,渐渐将梁云复的手捂热了。
梁云复站住脚步,声音低沉:“你干嘛呢?”
他比林逾静高出半头,两人并肩而立。林逾静逆着光看向他的眼睛,黑漆漆得让他想起夏夜的天空。
“不干嘛,”林逾静撒开手,笑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梁云复为他大开方便之门,林逾静省了许多麻烦。
他不喜欢找麻烦,但麻烦总是来找他。
林父想让他参加今年的春闱。
国子监监生有资格直接参加会试,林逾静的同窗也有许多人准备。梁云复来告知林逾静这个消息时,后者正在看话本子。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话本子都没放下来,懒懒地道:“什么时候?”
“十天后。”
林逾静翻身坐起,眉头皱得死紧:“知道了。”
梁云复夹在这两父子之间,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令堂的意思,不许胡闹。”
墓室里,林逾静听到这里,笑道:“我再荒唐,也不至于考试交白卷。”
“我和梁云复的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国师”道:“你们那点事人尽皆知,不信你去街上打听打听。”
不仅如此,还有话本子卖。
林逾静第二天就听到了这段故事。他和梁云复在茶楼吃茶,街上朝廷钦差的仪仗浩浩荡荡地经过。
“钦差大臣根本不在。”林逾静觉得很好笑,“不知道这些官员殷勤个什么劲儿。”
茶楼里说书先生应景地开始讲林逾静和梁云复的爱恨情仇。
“话说这春闱对林逾静来说,不过是走走过场。高中简直是毫无悬念,名次也很耐人寻味——二甲第十二名。诸位想想,以林家的势力,取一甲前三名易如反掌,为何让幼子居于二甲呢?”
林逾静答道:“人家也要避嫌啊。”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与一甲前三名不同,二甲三甲需再次考试,合格者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而一甲前三名直接授予翰林院官职。本朝惯例,非进士不入官场,非翰林不入内阁。
而林逾静进翰林院做庶吉士,平时不过整理文书撰写旨意,远离朝堂斗争,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书先生接着道:“他进入翰林院不久,先帝下旨,梁云复调任翰林院侍讲。梁云复是林家门生,朝夕相处间两人亲密异常。”
而后是耐人寻味的停顿。茶客们个个兴奋至极,催促道:“展开讲讲!”
从“国师”嘴里听故事是一回事,大庭广众之下听自已的情史是另一回事。林逾静在一声声“具体说说”的叫嚷声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面具盖住了梁云复翘起的嘴角。
诚如说书先生所言,他们就是在翰林院好上的。朝夕相处,年轻气盛,两人又都有意,没有其他人掺和,想不在一起都难。
69書吧
老天爷想磋磨一个人时,总会先给点甜头。待到他放下戒心失去戒备时,再给予致命一击,使之从云端跌落谷底。
林逾静在富贵乡里躺了近二十年,连感情都顺风顺水顺人愿,也该吃点苦头了。
林父突然中风了。
太医说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无论林逾静兄弟怎么打探,林父一个字都不肯露。
中风后,林父只得致仕。他一直深恐功高盖主之祸,从而多为子侄安排闲职。他辞职后,林氏在朝中官职最高者不过四品,还不是林氏嫡系。
林逾静的兄长们慌了。家族利益不能落到一个旁系子弟手里,他们很快达成共识——林逾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推了出去。
与准许林父致仕的旨意一同下达的,是林氏再荫一子的恩遇。林逾静就地升迁,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对林逾静来说,做官之后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林父起初不愿见他,林逾静只当父亲心情不好。过了几日他再去,林父待他一如往昔,他也答应父亲安生做官。
一日,梁云复来请安。林父不知道自已的得意门生和最疼爱的小儿子搅和在了一起,屏退下人后对梁云复透露了点东西:“阿静命苦啊。”
这话让梁云复摸不着头脑。林逾静哪里命苦了?
他试着问道:“学生虽愚钝,但一定尽力顾全林公子。但不知如何行动,还请老师明示。”
林父叹口气,道:“人各有命,强求不来。”他喝了口茶,道:“听说京城有个道士算命极准,你拿了阿静的生辰八字,悄悄地给他看看。”
梁云复温言道:“算命之说恐怕是无稽之谈,老师若是——什么事?”
绿绮鬓发散乱,一看便知是一路跑回来的。她扑在林父脚下,哭道:“有人把把把公子劫走了!”
梁云复失声道:“谁干的?人现在在哪儿”
林父脸色一变,没注意到梁云复比他还上心:“好好说话。谁劫走的?带哪里去了?”
绿绮气都没喘匀,说话呼哧呼哧的:“不知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有人在林逾静的饮食里下药迷晕了他,把他从翰林院带走了。
林逾静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宁王。
要不是宁王手被反绑在身后,林逾静差点以为是他把自已掳来的。
无它,主要是宁王看他的眼神有些玩味。
“你看什么?”林逾静坐起身,试图挣脱绳索。
宁王靠在房间的柱子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别白费力气啦。我试过了,弄不开。”
这间房装潢华丽,林逾静被缚住了手脚丢在床上,宁王则被绑在柱子上。
“你干嘛那样看我?”看得他心里发毛。
宁王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看多了倒不觉得了——原来阿静这么好看。”
梁云复也经常说他好看,特别是两人耳鬓厮磨时。这话从梁云复嘴里说出来是调情,从宁王嘴里说出来,让林逾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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