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使臣回来了。
一行人从西门进城。
起初还挺正常,马车越往宫城的方向,百姓越多。
直到距离皇城百里外,马车被堵住,艰难地寸行。
使臣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人山人海的百姓,跪拜磕头。
“员外郎,这是怎么回事?”
员外郎一路沉默,直到下了马车,也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简单地说了句,“走吧,入宫见陛下。”
他们兴冲冲地入宫,却被陛下身边的太监拦住。
“陛下身子不适,诸位明日再来。”
员外郎忍着怒气,他分明听见殿内有丝竹声传来。
他气鼓鼓地转身,向宫外行去。
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义勇公请留步,陛下请您去芭蕉馆,芭公主在那里等您!”
员外郎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他坐上马车,没有回府,而是匆忙赶去了大学士府。
当他到达的时候,已是上灯时分。
听说礼部员外郎求见。
大学士放下碗筷,亲自迎了出来。
“宗人令辛苦,有失远迎,请!”
两人入府,大学士命人重新安排晚膳。
用膳后,喝着茶,说起了话。
“大学士,京中百姓为什么跪拜磕头?”
他担忧国事,怕百姓过得不好。
大学士回答,“他们在为长公主请命,要求陛下将人接回!”
员外郎动容,“百姓知道了长公主的事?”
“如今代国人人皆知此事!”
芭公主,藏不住了!
员外郎激动莫名,长公主果然得人心。
却也再次遗憾长公主为何不是男儿身?
否则,在她的带领下,代国定然上下一心。
员外郎心中一动,“天飞信笺,是你的手笔吧?”
大学士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祈国如何?”大学士问道。
员外郎嗤笑,“你终于问老夫这个问题了,还以为你忍得住呢。”
大学士浅浅一笑,眸光暗沉。
员外郎暗啐他一口,他哪里是想知道祈国状况,分明是问长公主近况。
“当初,唉,还提什么当初,可不提又不甘心。若不是你拒绝,长公主何必受这般苦。”
员外郎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年,长公主最先看上的是他,可被他拒绝了。
之后,长公主才遇到了义勇公!
大学士沉默不语。
“罢了,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员外郎叹了口气,“长公主决心履行国书,嫁予祈国新帝。”
“啪”,大学士手中的茶碗盖一滑,掉在地上碎了。
员外郎深深地看了眼大学士,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对了,长公主让我给陛下带句话,说让他多听听你的话,治理好国家。”
员外郎哽咽,“她没说,但我知道。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大学士沉默不语。
但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的心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学士,老夫不同情你。”
说完,拂袖而去。
大学士久久坐在原处。
天漆黑一片,他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中。
芭蕉馆里。
芭公主抱着义勇公痛哭。
“夫君,你回来了!妾身好想你啊,此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你吃的好吗?能不能歇息好?下人伺候的经心吗?
想得妾身心疼,夜夜无法安眠啊!”
义勇公听到芭公主的哭诉,心不由地软了软。
僵硬的脸色柔和了不少。
“殿下,伤势如何了?”他关心地伸出手,想掀起盖在芭公主头上的面巾。
芭公主一听往后退去,死死地按住头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这么久了,她脸上的伤一点起色也没有。
她害怕自已这副鬼样子,让义勇公看到,婚姻不保。
死活不肯给他看。
义勇公叹了口气,说不再看了,让她安心。
两人便隔着头巾说情话。
蓦地,一阵狂风吹过,盖在芭公主头上的巾子被吹飞了。
露出一张无比恐怖的鬼脸。
整张右脸被烧焦,褶皱疤痕泛着黑光。
右眼光秃秃的,睫毛、眉毛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焦炭的痕迹。
头发还是寸把长,凌乱得像鸡窝。
“啊!”
芭公主惊跳起来,追着头巾跑,好不容易重新盖到头上。
回头便看到一脸铁青的义勇公,不可置信地瞪视着自已。
“夫君,太医说了,会好的,我的伤会好的。永泰说了,他一定会搜罗国内最好的药材,让我恢复容貌,真的!你相信我!”
她伸出手,想拉住义勇公的手,却被他躲过了。
她的心猛得一沉,愣愣地唤道,“夫君?”
不知何时,义勇公的手上多了一条棉帕。
芭公主一见到帕子,脸色倏然发白。
“殿下,这条帕子真是你的?”
芭公主按着狂跳不止的心口,胡乱地点头,“是,是我的!”
“那歪歪扭扭的是什么?”
芭公主定了定神,“我不是告诉夫君了吗?当年还不会绣,原本想绣一座山,结果绣得歪七扭八地……”
义勇公突然暴怒,“还想骗我?”
义勇公上前一步狠狠扯掉芭公主的头巾,将棉帕递到她眼前,“仔细看,这真的是你绣的?”
芭公主浑身一软,却还强硬道,“的确是妾身绣的。”
义勇公冷笑一声,将棉帕翻到背面。
泛黄了的背面是一条宽敞的漂流,正是代国的母亲河——黑河!
他原先也以为帕子绣功不到位。
结果宫人告诉他,帕子是双面绣,正面是忽悠人的,背面才是精华。
69書吧
芭公主吓住,腿一软,跌坐在地。
此刻的她,又丑又怕,整个人就像一个鬼一样。
义勇公又气又恨,若非她骗自已,自已怎么可能舍弃优秀的长公主,选择她这个庶出的公主?
当年自已意外落入匪徒的手中,一个小女孩时刻鼓励自已,甚至用自已的棉帕为自已包扎伤口。
从此,他将对方记挂在心上。
直到他被长公主看上,一次入宫等长公主的时候,遇见了缩在一角哭泣的芭公主,这才知道,当年救自已的人正是芭公主。
为报救命之恩,他时常帮助芭公主,有时为了她去求长公主,甚至违逆长公主也要帮她。
如今想来,当时的那个场景、那些话,漏洞百出,自已怎么就信了呢?
芭公主爬过来,抓住他的衣摆下沿。
“夫君,夫君,我也是太爱你,才会出此下策。你原谅我吧,我没办法。皇长姐什么都有,什么都是最好的。我什么都没有,样样比不过她。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芭公主哭得梨花带雨。
可她忘记了,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小家碧玉、温婉可人的模样。
如今的鬼样子,再矫揉造作一番,当真是恐怖非常。
果然,义勇公连退三步。
正眼都不敢看她。
又是这番说辞。
他就是被她这番说辞骗了,什么皇长姐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
“你何苦与建章比?她是嫡出的公主,你是庶出的。你们本来就无法相提并论。
她出生即受宠,先帝亲自教养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而你,出生即冷宫,活着便是先帝的恩赐。
还想同建章比,那纯粹是找不自在。”
他毫不客气地反驳,满脸的鄙夷。
他眼神里的不屑击碎了她最后一丝自信。
芭公主狂笑起来,声音尖利地叫嚣,“哈哈,哈哈,可惜你明白得太晚。
你我已拜堂成亲,我已是你名正言顺的妻。你心尖尖上的救命恩人,已是祈国的皇后了。
你现在就是后悔也晚了!!!
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芭公主从地上站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
“义勇公,你嫌弃我也罢,你喜欢建章那个贱人也好,如今你已上了我这条船,想何时下船,得由我说了算。
我弟弟才是这个国家的王。
我受伤了,我弟弟心疼极了。
只要你待我好,我弟弟一定会给你加官进爵。
怎么样?想不想更进一步?”
义勇公惊恐地看着,像变了个人一样的芭公主,眼里满是挣扎与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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