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残缺的纸张上,克蕾瑕曾经见过关于创造的描述:“……通常一幅画、一座雕塑、甚至一句文章都需要长时间的思索、尝试与积累……我们所看见的这幅成名作,于画家本人35岁时完成,而在那之前他画过无数张不曾为世人所知的画。然而,很遗憾的是这幅画在一次人为破坏中被焚毁,不到十秒的时间,它就变成了一团灰烬。在曾经的一次采访我们可以知道,这幅画从构思到完成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在某个古老的神话中,神明创造人类花了七天的时间。那么,毁掉人类需要多久呢?
第一天,机械的恶魔降临于大地。
夜半时分,杀戮不断,哀鸿遍野。
第二天,反抗的火花凝聚成火焰。
黑夜来临,灯火通明,高举旗帜。
NGC—2237身处高塔内部,浏览着机械鸟传送来的千百份投影,聆听着画面的人们或高声或低语的密谋。
他听着这些自大的、愚蠢的、错漏百出的计划时脸上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笑容。
但是,还不错。
他如此评价道。
唯有纵容一点反叛地种子,并在发芽之际彻底拔除。当他们意识到,希望背后是很深的绝望,才能低下高傲的头颅。
那么,夜深了。
人类的生理构造注定需要通过睡眠补充能量。
NGC—2237借助玻璃的倒影,按了按黑色的帽檐,冰蓝色的眼眸如永冻之域,寒意深入骨髓。
“我知道了,接下来实行肃清计划的第二步。”
高塔内空空荡荡,没有人回答他。
“哒、哒、哒。”
NGC—2237缓缓漫步于某处黑暗之中,渐渐的,前方出现了干涸开裂的土地,枯萎的树枝和灰黑色的天空。
他用漠然的视线一扫而过,这些一览无余的、毫无威胁的场景。
这是恐惧已扎植内心深处的梦境显现。
是的,他侵入了他们的梦境。
忽然,NGC—2237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道宽阔的河流,河流的另一端充斥着白色的雾气,不给人一丝一毫窥探的机会。
NGC—2237静静地望着河对面,他知道那是克蕾瑕的梦境。
他迈出一步,又猛然收回。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不是正确的选择。
NGC—2237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有时候,他会很困惑为什么制造者会保留他的情感感受与相关反应。
这并不利于任务的完成,比如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误判断,幸而及时纠正。
他最终退后两步,转身离去,继续向前。
毫无生气的世界里闪现出了几许色彩斑斓的光华。
一只通体雪白,生有金翅的虎在山间奔跑,忽而腾空展翅飞翔。
一颗颗巨树遮天蔽日,粗壮的树根上缠绕着数根藤蔓,而藤蔓上盛开颜色各异的花朵
一条蜿蜒的河流,从远处流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凑近一瞧清澈的河底躺着无数纯净宝石。
一轮耀眼的太阳悬挂于高空,阳光将周围的云朵染成了金黄的、火红的、淡紫的色彩。
NGC—2237停驻于此间,静静欣赏这美丽的梦境。
他很喜欢,认可这是美丽的事物。
忽然,翱翔天际的白虎发现了他,认出了他是入侵者。
它仰天长啸,仿佛是一道号令。
霎时间,美如仙境的梦陡然变化。
白虎背上的金翅腾起了火焰,并凝聚成火球向入侵者砸去。
秀丽的藤蔓顿时化作一条条苍翠的、吐着血信子的蛇,它们从口中吐出风暴,想要将入侵者撕裂。
蜿蜒的河流猛然高涨,竟然变成破涛汹涌的洪水,沉睡着的璀璨宝石化作了一根根锋利的箭矢瞄准了入侵者。
色彩浓烈的云彩聚集在一起,彼此互相融合,化作了一位高大威猛的神明,它高举权杖,向入侵者降下雷霆神罚。
爆炸声轰然作响。
NGC—2237从火焰、箭雨、风暴、雷霆中缓缓走出,姿态悠然,仿若只是散步的途中遭遇了一小会儿毛毛雨。
翱翔的白虎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恶魔,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的神情。
NGC—2237捕捉到了细微的变化,他的右手指尖凝聚出闪电般的鞭子,狠狠地落在白虎身上。
那一瞬间,恐惧陡然被无限放大。
白虎失去了金色的双翼,颤抖地掉在地上。渐渐的,白虎失去了形态变成了一个瑟瑟发抖地中年男子。
NGC—2237认出他是朝自己扔石头的那个人。
“先生,很荣幸见到你。我说过我会来见你的。”他说得无比真诚,似乎对这一场见面感到无比喜悦。
“剩下的几位朋友,也一起留下来说说话吧。”
NGC—2237手持鞭子,嘴角含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是无尽的冰川。
“啪!”
河流与藤蔓消失了。
“啪!”
威严的神明消散了。
“啪!”
充满生命力的梦境陨落了。
NGC—2237注视着刚刚诞生的混沌虚空,似有惋惜地发出一声喟叹,“这是正确的。”
天将亮未亮,此至暗时刻。
有人从梦中惊醒,双眼充满红色的血丝。
他全身冷汗直流,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恐惧地打量起周围的一切,仿佛又幽影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正准备吞噬他的灵魂。
他害怕那个未知的幽影,猛地夺门逛奔。
残破的街道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无限的寂静与浓厚的黑暗。
突然,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亮了起来,画面里是俊美的青年。
青年只是静默地注视着一切没有说话。
可是,无形的威压让他想起来刚才的噩梦。
他的身体顿时剧烈的颤抖,双腿忍不住跪在地面。
然而,他依然坚持着挺直身体。
他从腰上掏出一把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用颤抖的双手扣动了扳机。
“砰——”
石子落入沉寂的水中,泛出了水花,荡出了涟漪。
接着,更多的石子落了水中。
“哥!罗峰哥你怎么了!”
罗克听见对面房间传来的动静,迅速冲进了自家哥哥的房中,却不曾想目睹了哥哥疯狂用头撞墙的场景。
鲜红的血液肆意飞溅,印在土褐色的墙上,仿佛恶魔的诅咒。
“哥哥!”罗克拦腰抱住他,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停止伤害自己。
然而,只是造成了更大的动静,引来邻居们的探察。
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恐惧渗透此处的一砖一瓦,谁也不敢有丝毫举动。
阿娜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母亲关进了屋子里。
她急得直跺脚,索性从窗户翻出,取小道,直奔克蕾瑕的住所。
一路上,阿娜听见了大大小小地叫喊和胡言乱语。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含着眼泪,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克蕾瑕早就醒了过来,不是因为枪声,而是察觉到胸口的白石吊坠再度滚烫。
那颗无瑕的吊坠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浓郁的黑色。
“克蕾瑕姐姐!”阿娜哭喊着她的名字。
她立刻打开窗户,探出头去,“阿娜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在哪儿?”
“是罗……罗克家!”阿娜深呼吸了一口气,“罗峰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不停的撞墙,罗克拦不住,其他人也不敢去帮忙!”
“好,我马上过去!”克蕾瑕闻言,立刻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里面放在各种药品,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罗克又一次被他哥哥扔到地面,他吃痛地爬起,不顾一切地抱住失去理智的罗峰。
“拜托你们,帮帮我。”
罗克哀求着不远处的人们,而他们通通眼神游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道清冽的声音划破了凝固的客气。
69書吧
克蕾瑕一边提着木箱,一边喊出了几个人的名字,“麦克,陈杰,老杨,约翰,赶紧控制住罗峰,把他按在椅子上!”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男人如梦初醒,挣脱罗无形的束缚,立刻行动起来,按照克蕾瑕的要求控制住了罗峰。
“阿娜,找些绳子来!”克蕾瑕吩咐道。
罗峰用力挣扎着,然而,他力气再大也大不过四个成年男人的总和。
突然间,他停止了挣扎,闭上了嘴,将牙齿抵在了舌根处。
克蕾瑕察觉到了罗峰的异样,迅速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颚。
“罗克,那个布团塞进你哥哥的嘴巴里!”
“好!”罗克四下张望,情急之下他撕下了身上的半截衣服,将步团成团,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他哥哥的嘴里。
这时,阿娜带着几圈麻绳回来了。
六人在克蕾瑕的指挥下将罗峰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椅子上。
接着,克蕾瑕打开木箱,从里面翻出一只镇定剂,扎在了罗峰的手臂上。待他平静下来之后,克蕾瑕为罗峰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但是,整场噩梦并未结束,恐惧和绝望徘徊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吊坠上的黑色,愈加浓郁如同被深渊浸染一般。
此时,天际散发出第一道光亮。
有人崩溃地结束了生命。
有人颤抖地屈服于压迫。
红发的恶魔面容含笑,冷酷的眼眸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早上好。祝你们开启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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