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昨天我从厄尔斯山脉带回来的种子已经开出了花苞,根据文献的记载是蔷薇科蔷薇属植物,叫做玫瑰。在过去的文明中,玫瑰代表着爱。我很期待它开花的模样,到时候我会把它画下来,这样你也有可能目睹这朵玫瑰的模样。祝你在宇宙探索中一切顺利。”
克蕾瑕在发黄的纸张上如此写道。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她听得很清楚,那时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他们正趁着珍贵的阳光还未被黑沉沉的云雾淹没,正在狭窄的里弄玩起了追逐游戏。
听声音,就快要从她窗前经过。
“姐姐!克蕾瑕姐姐!”
窗外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此时,正有一个亚麻头发的女孩惊喜地望着她的阳台。
“我在。”克蕾瑕连忙回应,索性放下手中的半截碳笔,推开窗地望向女孩,“怎么了,阿娜?”
“克蕾瑕姐姐,你带回来的植物开花了!”
闻言,她这才微微侧头看向阳台的角落,一朵半开的红色玫瑰正迎着阳光舒展枝叶。
“它真美,它有名字吗?”阿娜好奇地看向克蕾瑕。
“有的。”克蕾瑕的脸颊上,她的笑容里也多了一抹娇羞的意味,“它的名字是玫瑰,是爱的意思。”
紧接着,阿娜的小伙伴们也陆陆续续赶到此处,他们都看见了更加珍贵的鲜活明艳的生命。
“阿娜,这花的颜色真像你的脸上红晕。”其中一个褐色卷发男孩指着眼前的花朵说道。
阿娜的脸颊因奔跑与阳光而通红,听到这话脸上的红晕正在蔓延至整张稚嫩的小脸。
69書吧
“罗克!”她羞愤地跺了跺脚,“我讨厌你!”
阿娜丢下这句话,像风一般地跑走了。
其他人连忙跟上,罗克追了一小会儿,又迅速折返。
他气喘吁吁地看向克蕾瑕,请求道:“姐姐,你下次离开的时候能把这朵花给我吗,我会去大铁塔那里找一些你需要的材料来换。”
“罗克,你要这朵玫瑰做什么?”克蕾瑕明知故问。
“当然是送给阿娜!”
“成交,小伙子。”克蕾瑕点了点头。随后,她指向另一边的里弄,“赶紧追上她吧。”
闻言,罗克脚下生风般,一瞬间就跑远了。
克蕾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叹道:“年轻可真好。”
正当她准备回到书桌前时,她听见了敲门声。
“咚、咚、咚。”
节奏严谨,颇有礼节的敲门声。
克蕾瑕走出卧室,倚在墙上,并没有贸然前去开门。
因为,在敲门声响起之前她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尽管当时自己正在在和罗克交谈,尽管自己正身处于较为安全的区域,但多年养成的警惕之心并不容易就此松懈。
“咚、咚、咚。”
对方不骄不躁,看起来很有耐心。
“咚、咚、咚。”
克蕾瑕闭上眼倾听着对方敲击的节奏,那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节奏。忽然间,她心中泛出一点期许,万一是呢……
门外的人似乎感应到了克蕾瑕此刻渐生波澜的内心,缓缓开口,语气礼貌又温和,“请问克蕾瑕小姐在家吗?”
克蕾瑕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波澜犹如海啸般涌起。她克制着自己脚步急促的步伐,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
她垂下眼眸,缓慢地拉开一道缝隙。
门缝越来越大,克蕾瑕也从下到上地打量起对方。
质量做工上乘的黑色长靴,样式考究严谨的白色套装,黑色的长风衣上有着一枚垂着金色流苏的胸章。
克蕾瑕瞧见胸章图案时瞳孔微缩,那是她火焰与利剑组成的图案。
再往上,便是一头柔顺却利落的红色短发,熟悉的精致面容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而那双倒映着她模样的冰蓝色眼眸。
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完美,亦如同石头般冰冷空白。
下一秒,克蕾瑕迅速地关上了大门。
她胸膛那颗砰砰跳跃的心被现实的海啸无情淹没。
不,不是。
不是他。
克蕾瑕失落地低下头,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胸口处的白石吊坠。
同时,她对外面的陌生人生出了极度的戒备之意。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此刻变成了令人烦恼的噪音。
“克蕾瑕小姐,我想和你谈谈,这扇大门似乎不是很牢固。”
对方的温和有礼,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以及拒绝他的后果。
克蕾瑕倚靠着大门深呼吸几口,第一时间将胸口的吊坠藏进了衣服里。
随后,她望向对面的柜子上的小方镜,镜子中的自己表情已恢复如常。
她确认再无遗漏之处后,再度打开了大门。
“这位先生,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我是仿生体,制造者……”
“我知道!”克蕾瑕盯着眼前这张完美的脸庞,暗自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知道当年的仿生体计划,只是她没想到帝国竟然使用了他的数据。
“费伊斯,给你取名字了吗?”克蕾瑕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暗自希望对方不要在意她情绪中的异常。
“抱歉,制造者并没有赋予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NGC—2237。另外,费伊斯大人已经升职为执政官,你不能直呼其名。”
克蕾瑕瞥了瞥嘴,没有说话。
“我的投入时间是3569纪年。彼时,帝国已搬迁至Eir星。”对方吐露着温和的话语,听起来却仿若冰冷的机械,“很高兴见到你,荣耀的帝国研究员,我记得你的编号是SCI—712。”
克蕾瑕眉头微挑,冷哼一声,“这位先生,我早就不是帝国的研究员了。”
“认知错误,SCI—712你一直被记录在帝国的档案之中,你负责的灯火计划也一直记录在内,中枢也从未叫停。SCI—712你依旧在帝国的管辖之内,必须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对方漠然地陈诉着事实,不容置疑地凝视着克蕾瑕。
然而,克蕾瑕却笑了。
NGC—2237觉得这抹笑很是刺眼,里面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SCI—712,请解释你为何发笑?”他带着命令般的口吻。
“不管你是哪位大人派来的,现居何种职位,你都管不着我。”克蕾瑕收起了方才的笑意,“先生,在这颗星球上帝国的法则已荡然无存,现在实行的是各自的规矩。”
“而我的规矩是……”克蕾瑕抬头直视着对方寒冰般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砰!”
大门被关上了,他再度被拒之门外。
那堪称精致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愤怒表情,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将手放在了脆弱的门上,随后,又收回了手。
“克蕾瑕小姐,我还会来见你的。”
或者,你会来见我。
NGC—2237在心中暗自说道。
他有很多种方法让她臣服,不过,他却不想那样做。
她太脆弱了,就像一朵娇嫩明亮,惹人喜爱的花。若强行摘下,它只会收敛花瓣,露出尖刺。
纵然不在乎被刺伤,强行摘下的花也会在那一瞬间枯萎。
不恰当的激烈手段只会徒增任务难度,NGC—2237在心中如此判定。
他迈着悠然的步伐,走出狭窄矮小的楼房,走近外面的世界。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走过一座又一座房屋,越过一群又一群人类。
然而。
正在玩追逐游戏的孩子们奔跑时,穿过了他的身体。
行走在街上的流浪汉与他擦肩而过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他似乎融入了光里,融入了影子里。
他瞧见了破烂的房屋,肮脏的大街,恶劣的环境,愚昧的人类。
目之所及皆是无药可救的一切,与资料里显示的情报一模一样。
他漠然视之,将目光投向了远处耸立的高塔,那是帝国搬迁之前特意遗留的基地。
当地有胆量的人为了生存,破坏了表面的一部分,偷取了部分的材料,尽管他们不知其名,不明其途,仍在那儿沾沾自喜。
混乱,无序,不堪,卑劣。
需要清理,需要整顿。
NGC—2237做出评判。
这是他的运作习惯,对客观事物进行一丝不苟地观察记录。最后,加上个人的标注,以便分析整理,做出适宜的指令。
他径直走向高塔,发出第一道命令。
“轰——”
巨大的轰然响彻全域,大地在震动,空气在震颤。
所有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物,望着那道沉寂不知多少年的钢铁巨物。
忽然,阳光被遮蔽。
人们抬头仰望,以为是黑沉的云雾,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群,不,是千万只飞鸟聚集在高塔的空中盘旋,又各自成群结队,秩序井然的飞向各地。
“妈妈,那是什么呀?”
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飞鸟。”
“飞……鸟……?”
不,那不是飞鸟。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鸟儿了。
克蕾瑕站在群鸟的阴影下,蓦然浑身发抖。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