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清亮的锣声,倏然间,响彻在这喧闹的地狱之中,一阵接着一阵,压过了狂欢的浪潮,独奏起来。
“这是?”
沈浮刚放下茶杯,这怪异却极富韵律的声音,就萦绕在他耳畔,见众人脸上皆闪过痛苦害怕的神情,便问。
“又,又要,开始了。”
书生踉踉跄跄地退后一步,脸色惨白。
“开始?”
然不待沈浮细问,此时地狱像被黑暗笼罩,漆黑一片。
“层数,层数。”
似有人在他耳边呓语。
“层数?”
沈浮正皱眉想着,突然,感觉自身灵力被封,一种窒息感似潮水般涌来,便脱口而出:“十八层。”
“十八,十八。”
暗中不知何人重复声中,他眼前一黑。
入目尽是火海,无边无际,沈浮伸握住悬在半空的木牌,见其上赫然刻有“十八”,却在他看到的那一瞬间,那二字消失无踪。
然不待他细究,火海以他为中心,猛烈收缩,熊熊烈焰从四面八方向他奔涌袭来。
“避火。”
沈浮轻念,却没有什么用,如他所料仍不能施展术法。
“噗!”
血洒当空,与烈火相撞,当即化为虚无,只余浓浓血腥味残留。
沈浮擦了擦嘴角,感觉到这火越来越旺,温度也越来越高,四周的火不断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似将他撕碎。
可总是,在他将死之际,火慢慢变小,甚至还轻轻治愈他的伤,却又恰好,在确保他不死后,火势又复猛烈。
“小魔,这是?”
少年咬紧牙关,忍受着烈火来回灼烧的折磨。
“浮哥,此为地狱之惩戒,名幽冥业火,共有十八层,此为第一层。”
“而你选择十八,则是要受十八层业火焚烧之痛。若不死,于地狱中便可活十八年,再等下次惩戒开始。”
“是吗?”
“不过,看来快要结束了。”
“但,呵,不好意思,小火苗,是我赢了。
沈浮低头,见自已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勾唇一笑,轻语。
“哈哈哈。”
他突然张开双臂,仰天大笑,闭上眼,任大火怒吼般呼啸,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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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极静,大雪纷飞间,尽是皑皑白雪,忽地一只手从厚雪中穿出,手指动了动,一人从雪地中缓缓地爬起。
少年抖落身上的雪,他见这上下皆白之景,伸出手,任雪花飘落掌心。
“小魔,能化解幽冥业火吗?”
他拨弄着手中鲜明莹洁的雪花,它似永不融化。
“浮哥,此火乃是地狱的惩戒法则,亦是天地法则,难解。”
“即如此。”
他抬手向浮在空中,显现“二”的木牌而去。
“那便来吧!风雪。”
沈浮的手指刚触碰到本牌,登时满天风雪大作,狂风席卷着暴雪向他迅猛袭来,倏地将他包围,凛冽的寒风、冰冷的白雪似要将他绞杀。
“咦,难道?”
沈浮忽然感觉自身灵力竟恢复了点,便轻念。
“幻心。”
恰此时,风雪刚要碰到他,可那一刹,却透体而过,似沈浮不存在。
他趁机一挥手,身后风雪便消散无踪,天地重归寂静,雪也似停了。
但,还不待他喘口气,雪又下起来。
沈浮仰头,见小雪已成鹅毛大雪,似满天飞舞的柳絮。
温度越来越低,寒气逼人,但他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只不过那火是冷的。
“升温术。”
白雾蒸腾而起,将他包围。
沈浮才感觉到温暖,寒冷便卷土重来,还愈演愈烈,雪也越下越急,轻飘飘落在他身上,却重若千钧,压得他的腰越来越弯。
“啊!”
沈浮的膝盖将碰地时,他双手撑在雪地上,颤抖着挺直腰,大吼一声,踉跄起身。
雪染白天地,白茫茫中只余一抹若隐若现的紫,那是少年不断坚持挺直腰的身影,似波涛汹涌大海中摇摇欲坠的小船,却仍在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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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最后一层了。”
木牌迟迟悬空,沈浮似有些疲惫。
“呵,有些意思,那便开始吧!”
沈浮扫视着这万千镜面都映照出的,与他一般无二的紫色身影,笑了笑,伸手。
沈浮低头,见这次没有消失的木牌,其上被血红的十八年涂抹,似在提醒着什么。
忽此处的光灭了,镜面中似有一人走出。
那人着黑衣,相貌与沈浮完全一样,他双眼通红,脸上是深深的泪痕。
他蹲下抱着头,似痛苦不堪。
他忽的抬头与沈浮对视,沈浮却看见了失去。
“不,笙儿、诺儿、无忧,怎么……”
“不,不是真的。”
“哈哈哈。”
披头散发的他,起身,手舞足蹈,手指向捂着头,蜷缩在地的沈浮,疯狂大笑。
暗去光来,又一人走出,他将手伸向沈浮。
沈浮握着他的手,感觉好点,缓缓起身,那人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沈浮。
沈浮有些奇怪,看向他,却见他捂着心口,听见他一遍又一遍重重叹息,脸上是挣扎,脚在悬空,却久久落不下,真无能为力。
“是啊!无能为力。”
这一瞬,沈浮像针在脑中搅乱,精神撕裂般的痛苦涌来。
又一人,是悔恨,是不堪。
光影交错间,一人,又一人,以沈浮中心,或坐,或站。
不知多久后,血染紫衣,沈浮却慢慢平静下来。
沈浮走向一人,抱住他,轻声说,又似自言自语。
“没事,她们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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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一定,死,我都一定要让她们活过来。”
“好。”
这次,他平和笑的起来。
“慢慢来,不急,你不是无能为力,一直都不是一无是处。”
“是吗?”
“是。”
沈浮缓缓走着,与一个个黑衣人对话,却又像是与自已对话。
渐渐,他们都笑着回去了,沈浮便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万千镜面,似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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