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人烟的乡间土路上,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冒着酷晒埋头赶路。
年轻人孤身一人,既没有书童陪伴,更没有背着书箱,因为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求学,而是求医。
一直走到天黑,年轻人寻了一个有遮挡的地方准备生火做饭。
看着木柴熊熊燃烧,年轻人的思绪开始变得飘渺,每到夜深之时,都忍不住回顾曾经的时光。
李天哲是大安国玉泉郡果儿村人,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匠,母亲是普通妇人。由于父亲的身份,李家是十里八乡的有名的读书人家,平日受到不少村人的尊敬。李天哲在父亲的影响下也读了很多书,从经学典籍到各类杂书,凡是带文字的都读过。而且不仅读过,还能牢牢记住。
李父李母为有这样一个读书种子感到十分自豪。
但是天不遂人愿,在李天哲十岁那年,一日突然感到心口疼痛难忍,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幸好当时村里有个郎中刚给一家人看完病,出门就看到倒地不起的李天哲,及时施救。
从那天起,李天哲知道了自已患有心疾,活不过二十岁。
找了许多郎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治好,他们只留下了一些小药丸,嘱咐李天哲随身携带,感到不适便含服一粒。
李父李母忧心不已,带着小天哲四处求医,到处打听名医灵药。
这样的奔波持续了三年,他们几乎走遍了小半个大安,问了几百个郎中,买了无数个偏方,但是始终没有效果。
后来听人说习武可以强健心脉,李父便去求玉泉郡最有名的武馆师父姚忠武。姚师父的爷爷当过武状元,传授的武功也是真功夫。本来像李父这样为自家孩子求事的人姚师父已是见怪不怪,打发了就是,但是听说李家孩子习武是为了吊命,便答应了下来。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听说还是个会读书的,没了可惜了。
原本就有些瘦弱的李天哲开始习武,虽然刚开始没几天就时常感到不适,但是一想到为自已奔波的父母就咬牙坚持了下来。姚忠武看着小天哲一丝不苟的练功,从不喊疼喊累,愈发喜欢这个小娃娃了。
一年以后,原本瘦弱白净的李天哲长高了许多,也强健许多。家里请郎中来看,郎中惊奇地发现原本只能活二十年的小孩子不仅脉搏强劲有力,身子骨也结实硬朗,连连称奇,说“已和常人无异”。
李父李母大喜,甚至为此办了个酒席,在酒席上不停感谢姚忠武师父。姚忠武看着正在热情招待邻居的李天哲,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就在大家以为李家从此有了个文武双全的好儿子,从此再无忧虑时,意外就发生了。
三个月前,年满十七岁的李天哲已经习武有四年了,身材高大,依旧难掩一身书卷气。
那一天村子遭了匪。
不止果儿村,周边几个村子同样被草寇骚扰,人人担惊受怕。
自小读书习武的李天哲见不得平日和蔼的村人邻居被恶人欺负,便联合几个村子的青壮年,准备和匪寇打一场。
决战那天,李天哲满腔热血,手持木棍,带头冲锋。
好在那群匪寇只是刚形成不久,本质上只是一群拿着刀棒装腔作势的流民,李天哲他们并未有多大的损伤就将他们击退。
看着逃窜的匪寇,李天哲控制不住心中的意气,想和周围的人一样仰天长啸,但是一嗓子还没喊出,便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醒来时父母、师父都围在床边,看病的郎中也舒了一口气。
“这次发病应该是气血翻涌导致,还好随身带着药,不然怕是神仙难救了,记住,以后切莫意气用事,也不要进行激烈的运动,不然心疾突发,生死难料!”郎中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69書吧
姚师父皱着眉头看向李天哲,嘱咐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当晚,李天哲听到父母的小声交谈。
“本来还以为小哲变成了健康孩子,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啊……”李母抽泣着。
“别哭了,小心被孩子听到,放心吧,小哲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也会帮他的,明天我就去筹钱,我们离开这里,去安都,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大夫给小哲治病的!”
“嗯……”
短短的几句交谈就决定了李家的未来,李天哲默默流泪。
神仙难救,那就是说神仙至少有办法?好,我就去找神仙!
第二天,李天哲说出了自已的想法,李父李母当然不同意,但是李天哲不希望父母再为自已奔波受苦的愿望过于强烈,差点又犯病,李父李母只好松口,生怕儿子伤了身子。
准备了两天,与师父朋友作别,带上足够的药丸与盘缠,背着一个小包裹,李天哲拜别了父母,踏上了前往仙门的路途。
行走三个月,李天哲风吹日晒雨淋都坚持了下来,但最近世道变得不好,劫道的人遇到了好几波,好在都是三脚猫的功夫,都被李天哲摆平了。
“咕噜噜……”
水开的声音把李天哲拉回到现实里,把干粮掰碎了放进去,过会儿就能吃了。
按书上说的,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就能到达仙门云月宗,自已的生死就看这一遭了。李天哲细嚼慢咽,目光坚定。
天亮了,李天哲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
今天是个难得的阴天,没有烈日,没有雨水,是个赶路的好日子。
前面出现一个破庙,正好走累了,过去歇歇脚也好。
“打!往死里打!居然敢动手,老子在这把你们打死都没人管!”
破庙传来不太妙的声音,李天哲皱起了眉头,轻声靠近门边,往里窥探。
庙里五个泼皮正在围着一男一女拳打脚踢,被打的男子看起来也就比李天哲大一点点,死命把一女子护在怀里,即使气得浑身颤抖也咬着牙不吭声,而女子则在呜呜哭泣。
“刚刚不挺牛气的吗?说话啊!本来你让你妹子伺候一下我们哥几个也就没事了,现在好了,你还非要搭条命进来,看你后不后悔!”
“后悔也晚了!哈哈哈!”
李天哲顿时意气上头,也不管自已还有心疾,放下包袱冲进庙里。一手搭在一个泼皮的肩上,把他的脸拽过来,一拳轰击上去,那个泼皮当即疼得哇哇大叫,躺在地上翻来滚去。
其他四个泼皮看向李天哲,脸上的诧异很快被凶光代替,不管了那对兄妹,转而准备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书生”。
等到被打男子反应过来抬头看时,李天哲已经与四个泼皮混战在一块,不过似乎很快就要落入下风了。
李天哲见那对兄妹已无虞,思绪也渐渐冷静,明白自已现在处境不妙。一路上遇到的劫道的也不过是两三个人一起,现在一下被四个围攻,很难不落入下风,现在就看那个男子会不会出手帮忙了。
“啊!”
好在没让李天哲失望,被打的男子见有人帮忙,大吼一声,吸引众人注意,加入了混战。
没想到那个男子居然也是个能打的,招招打人要害,再加上李天哲的配合,很快就把泼皮们打得落荒而逃。
事后两人坐在地上休息,那名男子喘着粗气,看来刚刚是下了重手的,而李天哲在看到男子的善战之后果断地收起了一些力气,以免突然病发。好在这次见义勇为没有被气血攻心,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也只要含服一颗药丸就行。
男子平复了呼吸,对李天哲抱拳,说:“我叫赵青山,那位是我妹子赵巧巧,刚刚感谢大侠出手相助!”
“大侠不敢当,在下李天哲。”
“哈哈哈,巧巧,你也来感谢一下李大侠!巧巧?妹子?丫头!”赵青山没听到自已妹妹的反应,忍不住回头看去,那赵巧巧似是在盯着李天哲发呆,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还在自已哥哥怀里哭泣。
方才赵青山背对着泼皮没有看到李天哲出手的一幕,但是赵巧巧却看得十分清楚,李天哲背后带着阳光的衬托,怒气冲冲地挥出第一拳的样子深深刻在了少女的脑海里。现在混战结束,那副场景再次在少女脑海里摊开,完全没有哥哥勇猛战斗场面的余地。
赵青山晃了晃妹妹的脑袋,赵巧巧这才回过神。
“我!我……也感谢李大侠的救命之恩!”声音细若蚊声。
“老妹,你嗓子怎么了,难道伤着了?”
随后赵青山在赵巧巧羞愤的目光中查看起妹妹的脖子……
三人稍作休息,突然传来肚子咕咕声,赵青山在另外两人的目光中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刚刚打得太卖力了。”
经他这么一说,李天哲也觉得有些乏力。
还好三人都带了干粮,就在破庙里烧火做饭。
赵青山吃得很豪爽,明明只是面糊糊,却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只是吃相有些浮夸,看来是真的饿到不行了。
“哲子,我这么叫你不要紧吧?”赵青山吃得很尽兴,也很自来熟。
“赵兄随意就是。”
“哲子,我看你应该是个读书人,家里应该有些钱吧,怎么一个人走在这荒郊野外的,不像我俩身无长物,四海为家的,那些匪寇可是最喜欢你这样落单的富家公子呢。”
“富家公子谈不上,只是家父是私塾先生,在下跟着读了一些书罢了。在下此次远行是因为从小就患有心疾,无方可医,听说大安国北面有仙家洞府,便想去求治病良药。”
李天哲相信赵家兄妹骨子里都是善良的人,所以选择坦诚相待,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君子之交”吧。
说者面色坦然,听者却为其不甘。
“李大哥会死?!”赵巧巧话音刚落,就被赵青山一巴掌拍在头上,捂着脑袋忍着泪花。
“丫头咱不会说话就别说嗷,我看哲子身强体壮侠肝义胆的,就算仙人不救,老天爷也会出手相助,‘吉人自有天相’懂不懂?”
“哈哈哈,在下借赵兄吉言!”
李天哲和赵青山端着面糊糊碰了一碗,二人都喝了一大口,多日来的忧思一扫而尽,唯有赵巧巧依旧擦着眼睛,不知是因为脑壳疼,还是心疼。
“哲子你说仙家洞府招不招凡人做工?”
赵青山的话让李天哲猝不及防,问询之下才知道赵家兄妹在赵青山十岁时就没了父母,守不住家产的二人只好到处求生,过得好能找到一个短工,过得不好只能与野狗抢食。不久前好不容易找了份长工,没想到却是因为管事的看上了赵巧巧,于是赵青山将其打了一顿,结果现在二人又没了生计。
“嗯……在下看话本子上说灵气衰竭,仙人入世,那既然入世,在下以为仙门应该也会有凡人活计吧……”李天哲不想打击赵青山的希望,便从看过的话本子上搜刮例证。
“那好啊,反正也是四处漂泊,我们一起做个伴如何,再遇到强人也好相互照应,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赵青山拍着李天哲肩头,呲着个大牙。
“嗯嗯!李大哥,我哥说的有道理!”赵巧巧也在点头附和。
李天哲听出了二人的心思,虽然赵青山口口声声都是想找份活计养活自已和妹妹,但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偿还方才李天哲出手的人情,所以李天哲心里很是感动。
“既如此,那便一同前往吧。”
当天晚上三人围着火堆休息,就在即将熟睡之时,李天哲感受到旁边有人躺下,是赵巧巧。
“李大哥……要是你的病治不好,那我帮你传宗接代好不好?”即使少女以为李天哲已经入梦,她的声音仍然伴随着一丝颤抖,只敢十分小声地倾泻情愫。
李天哲假装睡着,没有任何反应,而心里却在想莫非这是话本子上说的“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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