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筱慧一直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其实早就下岗了,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她每天都要去附近的公园溜达一整天,到晚上趁着陈星下班之前赶回来。
每个月的一号有人会在门口的地垫下面放好这个月的生活费,潘筱慧对送钱的人有过猜测,或许是程国栋心中愧疚,所以每个月都偷偷放钱。
当然她有时也会荒唐地觉得是陈舟根本没死,是他送的钱。
昨天晚上陈星说不回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晚上没睡好,明明以前陈星也说过类似的话,她都能睡一个好觉。
可能是最近陈星的酒店出了事,所以她神经变得紧张了吧。
和往常一样,她在规定的时间内出门去公园和菜市场溜了一圈,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陈星又不在家,她大早上跟谁在演戏呢?
每天坚持遛弯的她今天却觉得胸口异常的沉闷,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陈星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几年前不回家好歹还得征求我的同意,现在就发一条消息就完了,电话都不打一个。”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让她吓了一跳,不会是陈星回来了吧,自己该怎么解释没去上班呢?说今天休假?
在心里做了好几遍建设后,盘筱慧这才缓缓打开门,开门后立即返回到沙发上,装作和平日里相似的态度。
韩一伟还纳闷呢,怎么开了门也不看看是谁,就直接回到沙发上坐着?是知道自己要来吗?
潘筱慧也意识到来人并不是陈星,可他是谁啊,为什么不说话?
目光对视后两人都表现的有些不安,僵在了原地。
两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问题,“他(她)一直这样吗?”
最终还是韩一伟大打破了僵局,毕竟是他来人家调查,不说话算什么意思。
“您好,您是陈星的母亲对吧,我是在中云市警局第三支队的韩一伟,贸然打扰是为了询问关于陈星的一些问题。”
潘筱慧内心咯噔一声,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陈星...陈星他怎么了?”潘筱慧的目光呆滞,旋即一把抓住韩一伟的双手。
“韩...警官,陈星出了什么意外吗?”
韩一伟松开潘筱慧的手,轻声道:“陈星个人应该没生命危险...”
潘筱慧长舒一口气,邀请韩一伟坐下,又去柜子里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装的是多年前买的好茶叶。
“不用麻烦,我就来了解一些情况就走。”
潘筱慧心情好转不少,语气都变得轻快。“不麻烦,该有的礼数得有的。”
殷勤的举动让韩一伟下一句话说不出口。
“陈星涉嫌故意伤害。”韩一伟在心中默默道。
韩一伟不是一个人来的,王大奥坐在低调的面包车里,距离居民楼得一公里。
涮的很干净的茶壶倒出淡黄色的茶水,韩一伟这才有机会与潘筱慧搭话。
“您不用跟我客气,我跟陈舟是高中的好哥们,说起来还得叫你一声弟妹。”韩一伟微笑道。
潘筱慧猛拍大腿,给韩一伟吓一跳,“原来您就是陈舟说过的韩警官,他生前经常提起你。”
陈舟二婚的时候没办婚礼,领了结婚证就草草了事。
“哦?他都说我什么呢?”韩一伟同样缅怀老友,听到潘筱慧这样说难免产生了好奇。
“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公正的人,如果还有的选择他一定会来找你。”
“什么意思?”韩一伟蹙眉,这句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我当时也问了他,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
说到陈舟,气氛不自觉地变沉重了些,韩一伟赶紧问点别的转移话题。
“程国栋这么多年有跟你联系吗?”
潘筱慧点了点头,“联系很少,基本都是通过陈星联系,我跟他也不太熟。”
“他对我们家很好,每个月呢,还偷偷往地垫上塞钱......”
“你撞见过?”韩一伟诧异,为什么不通过陈星往家里送钱,是怕伤到孩子的自尊吗?
“没有,都是我自己猜的,除了他,还有谁会给我送钱呢,这不是说笑么。”
话题到这里又卡住了,韩一伟想要说出真相,但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越想说鱼刺卡的越深。
“作为陈舟的好朋友,我想多帮帮你,帮帮陈星,你能多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吗?上次我们见面他对我很抵触。”韩一伟一脸真挚,他说的是实话。
潘筱慧沉默了两秒,回应了一句,“好。”
“陈星其实很可怜,十岁之前陈星很淘气,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让那些学校不愿意收他,而陈舟上班很辛苦,早出晚归,陈星早上醒来,陈舟已经上班了,下班回来也是在陈星睡着,所以他们父子俩基本见不上几面,也说不了几句话。”
“可以说他没感受到父爱,而他的生母也因为难产去世。”
说到这,潘筱慧似自嘲的笑了笑,“我能感受到,我刚嫁过来的时候,陈星对我是抵触的,好在慢慢他对我依赖,我很幸运能成为他的妈妈,因为我身体原因是无法怀孕的,你不知道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好在有陈星这个大儿子,她妈妈还去世了。”
“啊,对不起,我不是说陈星妈妈去世是好事,我口误了,我的意思......”潘筱慧有点语无伦次。
“没关系。我明白,你是想说你很幸运能遇到陈星,做他的妈妈,对吗?”韩一伟露出和煦的笑容,渐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对了,你刚刚说陈星在十岁之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具体可以说说嘛。”韩一伟像是不经意的发问,内心却早已抓住了关键字,一个人动刀伤人的原因是多方位的,韩一伟看人很准,陈星与他见面的时候表现的就是谨小慎微,不愿意过多交流,说句大白话就是怂,但怂不是那种一怂到底怂,而是无限忍耐直至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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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能从陈星的成长轨迹中一探究竟。
潘筱慧的身体摇摆不定,眼神的游离说明她很犹豫说出真相。
紧张与恐惧在她体内来回交织,一段段的记忆和呓语充斥着她的大脑,似乎她又回到了学校门口,在老师和家长指指点点的环境下,灰溜溜地扛着陈星离开。
“没关系潘筱慧,陈星都忘记了,他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心的天人交战迎来了结局。
潘筱慧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着微笑道:“韩警官,你知道超雄综合症吗?”
“超雄综合症么。”韩一伟当然知道,警局曾经专门请专家开讲座讲了一期超雄综合症。
儿童时期常有厌学、容易激动、性格狂暴,攻击性强等表现,有极强的暴力倾向。
问题是,陈星表现的一点也不像啊。
“十岁的时候,他自己爬到墙上,要拿小石子打邻居家的小女孩,脚滑了头着地,从此以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前那些恶劣的行为记不起来了,变得胆小善良。”
“所以,韩警官,陈星是绝对不可能犯法的,他是个好孩子。”
韩一伟并不觉得温馨,反而陈星的犯罪动机有了。
如果陈星当时在压迫环境下回想起来曾经的记忆,是不是主观上就想要杀人。
紧急控制自己的情绪,韩一伟主动提出想要观察一下陈星的房间。
这点要求潘筱慧自然同意,多年来的秘密说出来像是吐出一口郁郁之气,心情美丽了不少。
她藏在心里太久了。
韩一伟进到陈星的房间内,房间不大,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
“韩警官,我给你做点吃的吧,晚上等陈星回来,我们一起吃点。”潘筱慧说话之前都穿好围裙,说干就干了。
韩一伟抓紧时间搜查房间,桌子上的书本是一些机械的理论知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娱乐书。
被子看似叠的很齐,但从手法上能看出还是生疏,只是将被子堆的整齐一点,是不是也说明陈星原本并不是个经常收拾房间的人呢?
韩一伟退了出去,跟潘筱慧搭话,“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就走了。”
“不碍事,吃完饭再回去。”
“陈星平时收拾房间吗?”
“收拾什么啊,原本房间一团糟,也就前两天开始,房间自己收拾了,还把门给锁上了,又不开窗户房间不得一股味道啊,还好我有备用钥匙,趁着他回来前给他房间透透空气。”
韩一伟没猜错,几天前应该就是白虎凶杀案发生以后开始改变的,房间内藏着什么。
“那陈星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韩一伟想知道陈星是怎么跟潘筱慧说的,八成找一个借口不回家了。
“什么都没说,他不愿意跟我说话,不过到点就回来了,没什么。”
韩一伟返回房间,这次将目标放在床底下,屋子小,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床底下概率最大。
陈星的床是标准的单人床,床底下的空间,不,应该说是缝隙。
韩一伟的手艰难地在底下摸索,随着他眉毛一挑,一本泛黄的笔记被他抽出来。
“快好了,韩警官先去洗手吧。”
韩一伟把笔记藏在怀里,怎么可能真在这里吃饭,大奥还在楼下等着呢。
“啊,韩警官你怎么穿鞋了,不吃饭了吗?”
“警队突然出任务,下次,下次吧。”韩一伟不太会拒绝这种邀请。
穿好鞋子,落荒而逃。
王大奥盯着红绿灯,顺着红绿灯监控的虚拟延长线一直瞟到远处看不清的地方。
既然陈星背后藏着一个人影,每一次陈星回家的时候,红绿灯的监控会不会照到他。
“想什么呢?”韩一伟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在想陈星既然一直被跟踪,那每天回家的时候,红绿灯会不会照到他的脸,我们只要对比这段时间走过的人有重复的脸,是不是能进行一个筛查。”
韩一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毫不留情道:“很艰难,白山小区的人流数量非常大,每天上下班都需要走到红绿灯的上班族太多了,我们甚至没法确定凶手的年龄,耗费大量时间人力去调查监控来不及。”
王大奥耸耸肩,他说的是气话,他也知道这样做不现实,至少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见王大奥情绪不佳,韩一伟用力拍打王大奥的肩膀,难掩兴奋道:“我找到了线索,回警局。”
“真的假的!”王大奥喜上眉梢,追问具体有什么证据。
韩一伟却不告诉他,“先回警局。”
......
中云警局。
趁着王大奥跟韩一伟去调查陈星,姜成这边也取得了进展。
他调取了萧家大棚附近以近三个月以来的所有监控,并且他去找了萧杰生平的那些狐朋狗友。
经调查,他们几人中有个家境贫寒,外号叫河马的一个壮小伙是萧杰的小弟。
无论什么时候都跟在萧杰的身边,除了萧杰跟周婷婷亲热时,他会躲在一个地方不发出声音,藏在哪萧杰不管,反正到时候他大嗓门喊总能喊出来。
而周婷婷这个萧杰的女友,据河马说在今早的时候没出现,昨晚他们玩了一通宵,周婷婷接了一个电话就说必须得回家。
姜成询问河马陈星是因为什么才动刀的,他说是陈星被他扇了两巴掌,刚开始都不敢反抗,后续早餐被萧杰踩烂了,他才动刀。
姜成跟河马说明白,对陈星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侮辱罪,他需要负相应的责任。
河马很配合,自从他知道陈星畏罪潜逃后,巴不得住在警察局,萧杰豆芽菜的身材打人肯定没有他疼啊。
万一在自己走夜路的时候被攮一刀,想想都害怕。
“这就是河马跟我说的了。”姜成将河马交代的话告诉了韩一伟等人。
韩一伟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例如周婷婷,不过都先放一放,经过他初步查看,这本笔记应该就是程国栋的笔记。
酒店很多维修工人都想一睹为快的维修圣典。
“陈星曾经跟我说过他师父有一本笔记,里面记载了大量的维修经验和酒店的一些设计效果图,我们当时都以为是程国栋将笔记随身携带,没想到在陈星家中。”韩一伟娓娓道来。
陈星说的话只是一方面,经过核实,程国栋的笔记在酒店员工心中很神圣。
当着三队所有警员的面,韩一伟翻开笔记,专业知识他看不懂。
随着笔记翻动的页数逐渐增多,韩一伟和众人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直到翻到背后那个藏在白虎园上方四十五度的操作台和在天花板中的密室。
“字迹不一样。”韩一伟喃喃自语。
“韩队,你说什么?”
陈星没看出来,不代表侦破多起案子的韩一伟看不出来。
韩一伟掏出手机,翻开相册中的那张萧杰签署的合同。
摆放在一起,警员们也围了上来。
“虽然笔记里的字迹经过手法处理,但能看出来是同一种字迹,笔记前半段和后半段不是一种字迹,记载密室和控制室的字迹才是一个人写的。”姜成惊呼。
“白虎凶杀案的犯人很可能不是程国栋,是这个签署合同的人!”
韩一伟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五点半,最快的行动永远是当下。
“现在我确信笔记不是陈星自己拿走的了,写密室内容的人肯定是写完以后将笔记给了陈星,陈星不敢让人知道,所以他生活习惯有了改变,将笔记偷偷藏在床底下,不敢让别人知道。”
“凶手身份的搜索范围可以缩小了,他想让陈星亲自去这个密室,说明凶手跟陈星有超乎寻常的关系,好坏尚不得知,如果说萧杰活下来对陈星的伤害最小,那写密室的人参与陈星动刀事件对陈星可谓是满满的恶意,他要让我们觉得陈星杀了人,误导我们,让我们觉得陈星是个真正的杀人犯!”
韩一伟即刻下达命令,“现在就走!去中云国际酒店,动作快的话也许陈星也会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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