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顾凯安又有些害羞又有些无奈。
还好讲台上的夏骁及时打断大家，“好了，人家的姐姐你们激动什么，这次家长会的主要内容就是为了高一下册的分科。是否要执行新高考，要怎么执行，上面还没有太准确的说法，但要新高考的概率很大，所以对于分科的情况，大家一定要跟父母商量着来……”
顾听夏被刚才那一吓，赶紧退到了学生看不见的位置，走廊里还有其他几位也来赴会的家长，顾听夏便也走到那个角落和他们一起待着。
高一十班有发出零零散散的讲话声和笑声，顾听夏站的位置有些远，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到，估计是自已引起的轰动。
她的脸有些发热。
她摸了摸脸。
真是奇怪了，以前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都能在好几百人甚至上千人面前从容发言，怎么现在就不行了，还动不动就脸红。
——
很快班主任讲话完毕，班里的学生就出来了，其他班也是一样，一下子一大群人往走廊里涌寻找自已的亲人。
现在的小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一个个都长得很高，一米六七的顾听夏完全被淹没在人海里。
再加上她刚才站了个角落的位置，这导致顾凯安一出教室门想寻找自家姐姐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人。
顾凯安：“?”
他姐呢，刚才还看到她的。
顾听夏呆在角落，想等人散开一点再去找顾凯安，没想到等人散开一点，她往外走了一两步，就看到了夏骁。
她愣了一下，然后开口打招呼，“夏老师。”
“嗯。”他礼貌点头示意。
“夏老师……”
“夏老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顾听夏看向夏骁的身后，是顾凯安。
顾凯安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被夏骁挡住的顾听夏，“诶？姐，你怎么在这，我刚才到处都找不见你。”
“我一直站这呢，刚才人太多了，你没看见我也正常。”
顾凯安挠了挠头，“哦，那我原本还准备找夏老师借手机给你打电话呢，我手机没电了。”
“那现在应该不需要了，我就先去办公室拿点东西。”他说完，看向顾听夏，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家长会不需要学生在场，意思是，学生们又可以多半天假期。
“走吧，去你们教室，给我指一下你的位置。”顾听夏拉了拉顾凯安的手臂，发现他有一点走神。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姐，你怎么跟夏老师待在一块儿啊？”
“我怎么知道，我就一直站那个角落，转过身就看见你们夏老师了。”说完，她看了眼办公室，“可能这里…离他的办公室比较近，他刚好路过吧！”
“好吧。”说着就到了高一十班门口，“到了，我的位置……”还没等他说完，顾听夏急忙扯着他的衣服，往后门走，“后门进。”她说。
顾凯安被扯得一个趔趄，“为……”还没问出口，他就知道了，于是改口，“好吧，诶，你别拽我啊！”
顾听夏跟着顾凯安的指引坐到了位置上，是个靠窗的位置，旁边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位妇女。
顾听夏就站在过道，“那行吧，你自已就先回去吧。”
“哦，那我走啦。”
……
家长会有点无聊，一般这种家长会，着重关注的都是两种人，优生和差生。
顾凯安呢，恰好两种人都不是。
除了在讲到新高考的时候，顾听夏有点兴趣，认真听了以外，其余时候，顾听夏都有些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发呆。
因为是在听讲，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前方，其实她是看着黑板在发呆的，只是目光有些涣散，不聚焦，看着就有些像落在了夏骁身上。
夏骁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班主任，其实这样的家长会对他来说是有些压力的，只是他向来情绪不外露，看不太出来。
目光对上顾听夏的那刻，他人都有一瞬的怔愣，想着以前都是他隐藏在人群里偷偷看她，没想到也会有她这样看着他的一天。
不过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走神，目光看向的也未必是他。
他清了清嗓子，“好了，这些差不多就是本次家长会的内容了，各位家长有什么疑惑可以提出来，没有问题的家长就可以回去了，也很感谢各位父母百忙之中来参加这次家长会，最重要的选科的事情，希望各位家长回去可以好好和学生商量一下。谢谢大家。”
教室里响起掌声。
人群也开始动了起来。
有几位家长快动作的围住了夏骁。
顾听夏也回过神来，想着终于可以回去了。
趁着教室混乱，旁边那位家长却开始向她搭话。
“诶，小姑娘，你是这位同学的……”
“姐姐，我是他姐姐，我姓顾。”
“哦哦，我是梁林的妈妈。”
“梁妈妈你好！”顾听夏跟她握手示好。
“诶，我刚看一直盯着那个夏老师看，你觉得他怎么样？”她挨近了顾听夏一点。
顾听夏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有点不适，又听见她的话，想反驳她没有盯着夏骁看，看见梁妈妈认真的目光，又觉得反驳也没有意义。
“嗯，我其实也不太了解，但我觉得他看着挺好的。”顾听夏实话实说。
“哎哟，小顾你没了解过五中的老师吧！听说啊，这个夏老师是今年才毕业的研究生，虽然是南城大学毕业的好苗子，但是也太年轻了，怎么可以一来就做班主任呢，这不是害了孩子们吗！要我说啊，他们那个语文老师李老师就不错，我打听过了，那是个教了30多年书的老教师了……”
顾听夏在旁边听着，见她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想快点结束，于是出声打断她，“梁妈妈你不用太担心，这种事啊学校一般都有考量的，夏老师虽然今年刚毕业，但他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再说啊，明年不是重新分班嘛，说不定啊，你家孩子就会换到有经验老师的班里。”
梁妈妈听了她这话，点了点头，“你这说的有道理，真希望我家孩子能进一个好点的班，实在不行，我就让他爸想想办法……”
她话没说完，门口突然来了一位中年老师，站在门口朝夏骁喊道，“小夏，你家长会开完了没，我有点事找你……”
此时的高一十班教室里，就只有讲台边围着的两三位家长和还坐在位置上的顾听夏以及梁妈妈。
夏骁闻声转头，“马上李老师，你等我一会儿。”
顾听夏目光落在那位李老师的身上，有些惊讶，心里一道声音划过，【完蛋了。】
偏偏这时候梁妈妈还兴奋的戳了戳顾听夏的手臂，“诶诶，小顾，那个就是李老师！”
顾听夏心想，我当然知道那是李老师，李道长嘛，她熟得很！
还站在门口的李道长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往这边倾斜，对上了顾听夏的视死如归的目光。
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估计在疑惑，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就几秒的功夫，他突然瞪大眼睛，手指指向她，嘴唇颤抖着，“你你你，顾顾，顾听夏！”
声音很大，教室里仅剩的几位家长先是震惊的看向了李道长，然后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顾听夏。
顾听夏早在他哆哆嗦嗦指向她的时候就站起来了，不为别的，李道长那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让她有点担忧。
————
夏骁接了一杯水放在了她面前，顾听夏向他点头，“谢谢。”
不过水依旧放在桌子上没动。
顾听夏跟着李道长来到了办公室，不过她现在坐得位置很明显不是他的，而是……
顾听夏又看了看就站在一米开外，靠坐在桌子上的夏骁，长腿舒展，手里还端着一杯水，头低着，目光落在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顾听夏看他的那一瞬间，他抬起头来抓住了顾听夏的目光，顾听夏心里一慌，赶紧移开了眼。
目光重新落在了正在办公桌上翻找的李道长。
边翻还边嘀咕，“在哪呢？我记得刚刚还在这呢？”
顾听夏觉得办公室有些安静，气氛有些尴尬，忍不住抿了抿唇，终于端起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夏骁这时候也动了，“李老师，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再去……”
“找到了找到了，这个这个，你师父前天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我差点都忘了，还好今天想起来了。”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夏骁。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夏骁接过文件，转身出了办公室，还贴心的将门带上。
两人终于能开始叙旧。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李道长拿起保温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将杯子放稳在桌上，这才开口。
“没多久，就上个月吧。”顾听夏目光不敢看他，就落在夏骁办公桌上的多肉植物上。
“为什么回来啊，我前两年听说你没读研工作去了，那这次回来是……”李道长手指摩挲着杯身，目光看向了她无意识掐着自已的手指。
“我辞职了，不想在江京干了，就回来了。”顾听夏一口气说了出来。
“……”李道长沉默了好一会儿，“唉。”最终只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辞了就辞了，你怎么感觉像对不起我的样子，这是你自已的工作，难道还要看我脸色？”李道长目光沉沉。
顾听夏终于抬了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暖，瘪了瘪嘴，“李老师——”
李道长姓李名家治。
顾听夏高中三年的语文老师。
因为人特别能啰嗦，爱对学生们说教，因此取了李道长的绰号。
李道长对顾听夏来说很不一样。
顾听夏初中成绩只能算中等，是从高中开始，才开始大放异彩的。
高一一来，李道长就是她的语文老师，高一第一次月考，顾听夏这匹黑马崛起，夺得年级第一，李道长却只注意到了顾听夏写的满分作文。
因为这个，将她在班上夸了又夸，还将她的作文打印给全年级都印了一份。
哦，他当时是高一语文组年级组长。
后来，处在文理分科的阶段时，他劝说顾听夏选文，但当时，顾听夏其实没有多大选择权，爸爸妈妈觉得理科前景更好，于是她便选了理。
那时候，顾听夏曾跟父母说过李道长对她的建议，他们是怎么说的？
哦，他们思考了一会，说，“你们李老师劝你学文，无非就是觉得你在文学方面有天赋，但是，夏夏，读理科也是可以学语文，可以学文学的，对不对？”
她沉默，点头同意了。
但其实不是这样，她还记得那时候李道长劝她学文的时候，说的是，“听夏啊，老师看过你的成绩，你其实无论文理啊都是特别优秀的，但老师观察过你一段时间，老师觉得啊，其实你学理科是不如文科来的得心应手的，你更喜欢文科，是不是？”
是不是？
是的。
她虽然每一科成绩都很优异，但她其实学理科，学的很累。
每次做作业，她都喜欢先做文科，她总会把喜欢的放在前面，然后再去跟难题硬碰硬。
她宁愿写一篇作文都不想解一道数学题。
但她没有办法。
无论是高中时的理科还是大学时的计算机，她其实都学的很痛苦，优异的成绩是她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她选了理科。
原本还在传李道长要去文科班当班主任。
但当新学期来临的时候，他却出现在了五班的语文课上。
所以，后来，五中一直有传言，李道长是为了顾听夏来的五班。
虽然直到现在，这个传言的真实性都仍存疑。
但这足以表明李道长对顾听夏的重视。
即使到现在，李道长仍然把她当作自已的得意弟子，还会时不时的关注顾听夏的消息。
她辞职的时候，心里只觉痛快，对爸妈的抱怨可以充耳不闻，可以坚决的听从自已的想法，就是因为她觉得她必须得为自已活一次，她这么多年来已经够听父母的话了。
但是他却很难面对李道长，特别怕他知道她辞职的时候叹一口气，说一声，“早知道……”
世间没有早知道。
还好他没说。
“既然辞职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以后想干什么总要想想才知道，不用急着马上就出发，能停下来想清楚自已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算是不晚。”李道长出声安慰。
“嗯，我知道的。”
————
顾听夏出来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回形走廊一侧的夏骁，他正靠着栏杆，双手搭在围栏上，手里的白纸被风吹得小弧度的翻飞，目光悠远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背后是……高一十五班的门口。
顾听夏不知道该直接走还是打个招呼更好，一时犹豫，夏骁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顾听夏。
顾听夏抿了抿唇，脚步微动，往他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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