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安知道鹤华肯定对签筒做了什么,可还是有些心慌,学着刚刚妇人那样,一板一眼地严肃祷告着。
鹤华看着他耷拉着个脸,一副不乐意却又反抗不了的模样,学着妇人小跑着去插香,忍不住咬着唇低低笑出声。
沈槐安耳尖通红,他也觉得自已这样子有些冒傻气,路过鹤华回来时还看见她闷头在笑,顿时将她一把薅过来,手里的三炷香往她怀里一塞,“拿着!”
“哎———”鹤华笑着躲了躲,故意逗他,“这多不合规矩。”
佛前求签是一人一签,不能同时求。
沈槐安想着佛门净地,翻白眼实在是不雅,忍了忍,只轻轻踢她的脚尖一下,低嗔道:“你少来!”
两人学着妇人走完了一套流程,沈槐安捧着签筒心情有些复杂,他愣愣地看了眼一旁的鹤华,她回望着他,纵容又肆意地笑眯了眼。
他弯腰沉沉地跪拜下去。
恳求佛祖保佑,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若是可以,让他陪着她走一段路,他就知足了。
香炉的香被火苗吞噬,余下着香灰簌簌落下,将他的祷告掩上。一层香灰,是一个凡尘客的欲求,信徒们在这里虔诚地祈祷,寻求的是心灵慰藉。
他们不是在问佛,是在问心。
后背沉沉的禁锢蓦地松开,沈槐安捧起签筒摇了摇。
“啪嗒。”一声轻响。
签文落地。
沈槐安下意识地想去捡,手一顿,让鹤华抢先给捡起来了。
沈槐安看着签文后面的符文,咽了咽唾沫,紧张地小声问道:“是什么?”
鹤华表情严肃,看一眼手中签文,又盯着他抿直了嘴角摇摇头。
沈槐安咬得唇色泛白,生挤了个笑,从鹤华手中抽出签文,状似不在意地安抚道:“算啦,我上次已经求过了,没事的,不就是……”
他话音一顿,手上翻过来的签文赫然写着:上上签———姜太公遇文王。
“当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已成新事遂,看看一跳入蓬瀛。”
苦尽甘来。
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颤动着,发出一声声嗡鸣。
沈槐安蓦地有些鼻酸,连带着手都有些抖,他睁圆了起雾的眼睛,瞪着鹤华哽咽地骂道:“你个小混账,你净会吓唬我……”
软软乎乎的撒娇,鹤华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哄道:“再来,你再试试。”
又是一个上上签。
再摇,还是上上签。
他有些上瘾地一连晃了七八个出来,鹤华连忙按住他,笑道:“好了好了,一共就十个。”
沈槐安好笑地抿紧了唇,将签筒连带着签文塞到自已袖笼里,说道:“原来那个呢,还给人家。”
鹤华从袖笼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签筒,递给沈槐安,让他随便摇了摇,这次签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小沙弥听见动静睁眼,看见两人跪坐在佛前同时转过来看着他,皱了皱眉,道了声:“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这不合……”
鹤华麻利地捡起签文和签筒,从怀中掏出钱袋,拿出二两银子,一起往小沙弥怀中一塞,边拉着沈槐安跑,边喊道:“谢谢大师,下次还来。”
沈槐安闷头笑着跟着她跑出去。
小沙弥被他们两人搞得一愣,一脸不知所措地将签文翻过来,看一眼,嘀咕道:“上上签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姜太公遇文王的签文穿过香烟,又被小沙弥妥善地放回签筒。
69書吧
寺庙内的壁画和雕刻都有些年头了,有的地方都落了漆、缺了角,岁月匆匆流过繁华与衰落,也就留下这么点印记了。
沈槐安见前面有个石桌,快步过去坐下,迫不及待地把签筒从袖笼里拿出来。
他来回地翻看着这签筒,在顶面发现一个缝隙,用力扣开,里面签文和树枝混在一起。
鹤华背着手,一步三摇地晃过来,见他已经打开,夸耀似的挑眉问道:“我聪不聪明?”
“嗯,聪明。”沈槐安垂头轻声应和了一句。
沈槐安语气诚恳,鹤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不信神佛,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不敬,横竖求神拜佛嘛,图得就是个开心。
她自小在道观里长大,知道一般佛前尊位下会有备用的签文、符纸之类的东西,所以她拿了一个,去外面撬开,把其他签文都拿了出来,独留下上上签在里面。
一百签,上上签只有十签。
她试了试手感,觉得太轻了些,正好旁边有几棵矮树,她就撇了些枝桠塞在里面,虽还是不像,但勉强也够重量了。
这下他随便摇,摇出来的都只能是上上签了。
鹤华从衣襟里抓住一大把签文,稀里哗啦地全摊在桌上,她蹲在沈槐安面前,戳了戳他的发冠,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要不我们重新……”
沈槐安吸了吸鼻子,猛地攥住鹤华的衣襟,将她拉的一个踉跄,蹲立不稳地朝前半跪下去,还没等她开口,沈槐安低头吻了上去。
与她相遇已是上上签。
她才是他的欢喜佛。
夏季的暑气升腾,温热潮湿,鹤华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沈槐安身后的古树,古树高耸入云,看起来……
很软,还有些甜……
她睫毛颤了颤,逐渐半阖上,嘴唇上的那点子甜还没尝出味道,就撤回去了。
胸前的力道一松,鹤华没反应过来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睁着那双含情凝睇的桃花眼,满是愕然地望着沈槐安。
沈槐安一愣,连忙伸手去扶,“我……”
鹤华捉住他的下巴,一把将他拉下,不同于刚刚的一触即分。
津液纠缠,唇齿相依。
他就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两只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衣服,张着唇舌予取予求。
直到沈槐安喘不过气,呜呜咽咽地扭动着身子,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让他趴在怀里细细地喘着。
湿热的呼吸扑到她脖颈上,她将人挖出来,在他嘴唇上又是响亮地一声,换来了一下娇嗔地轻拍。
沈槐安趴在她怀里,柔软、舒适,带着令人安心的温热,像是回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世界上所有的声音被隔开,仿佛那个烛火莹莹的春夜。
漫天星光沿途散播,长路尽头总有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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