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视角。
在离高考只有30天的时候,裴靳接到家里的通知。
为了更好的治疗,这边课程结束便飞往德国,已经联系好了大学。
裴靳没说什么,他知道,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在飞往德国的前一天,他没有听家里的话留在家里,而是把手机关机,偷跑了出去。
他坐上计程车,到了那个他经常驻足的地方。
苏淼淼家旁边有棵很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很能藏人,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怕被人发现。
他想,看一眼吧。
就看一眼,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老天像是听到了他的乞求,那晚,苏淼淼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那一刻,克制的情绪翻涌,他有股冲动,想出去跟她说话的冲动。
可,少年热情的声音叫停了他的动作。
他看见裴正勋从路灯那边跑来,跑到苏淼淼面前,把手里的什么东西递给了她。
隔得太远,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他能看见裴正勋渐渐扩大的笑容。
清冷路灯下,白衣少年和穿蓝色裙子的少女,登对养眼。
裴靳涌上心头的冲动,瞬间消失了。
他一个生死都不明朗的人,何必出现。
而就算出现,他又算什么呢。
他放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来回几次,最后他松开再没握紧。
第二天,他去机场候机,飞往德国。
人来人往的机场,纪洛笙比他晚到,急急忙忙办好登机过来,随口问:“行李都托运了?”
“没有,”裴靳肩上就一个背包,“就这些东西。”
纪洛笙瞪大眼:“大少爷,你是去上学治病的,不是去旅游的,就一个背包?”
裴靳往安检口走:“没什么好带的,人去就行了。”
他的态度很淡,但纪洛笙隐隐感觉到了他的抵触和不舍,开导他:“我大伯现在不轻易给人动手术的,你不要这样,积极一点,病好了就能回国啦。”
她的开导并没有起作用,裴靳没回话。
过完安检,身上一直散发着冷冽气息的少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
纪洛笙也跟着回头:“看什么?”
人流不息的机场,裴靳感觉身后有道强烈的视线,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只有一道如同幻觉的身影,眨眼便不见了。
“没什么。”
他收回视线,提了提肩上的包,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自嘲笑了声:“心脏把脑子都影响坏了。”
脑子没坏的话,他怎么会觉得苏淼淼来机场了呢。
到了德国,并没有像纪洛笙活说的那么顺利。
没有匹配的心源,他的病情每况愈下。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他竟然提出要回国。
裴父裴母都觉得他疯了,自然不可能同意。
裴靳没说什么,垂着眼回病房了。
他开始拒绝用药和进食。
他不吵不闹,但用另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在对抗。
不过一天,父母败下阵来。
裴靳的身体根本拖不起。
裴靳露出一个久违的淡笑:“就任性这一次,我保证回来后积极配合治疗。”
裴靳不让父母跟着,再三协商下,选了一个保镖和一个私人医生陪同回国。
他记得那天的天很蓝,是德国没有的那种湛蓝。
京北到处交通管制,他让保镖把车停在比较远的地方,自已走过去,私人医生贴身跟着。
私人医生其实很疑惑,裴靳为什么一定要回国,到底放不下什么。
直到他跟裴靳站在乌泱泱的送考大军中,顺着裴靳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的少女。
他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的任性和坚持都是为了那个女孩。
女孩的父母在旁边叮嘱着什么,女孩认真听着连连点头,点头后女孩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那笑甜进人心里。
私人医生见裴靳看得一眨不眨,提醒:“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在他看来,能不远万里飞回国,自然两人是认识的,并且是比较亲密的关系,亦或者是以前的恋人,放不下所以特意回来看一眼。
不管是哪一种,其实都可以过去打个招呼,说一声“好久不见”。
但裴靳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
直到那道身影走进校园,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他才收回视线,淡声说:“没必要。”
回到德国后,裴靳真如他说的那样,积极配合治疗。
纪洛笙偶尔会来医院看他。
她在海德堡大学读家人为她选择的临床医学。
她每次来,无一例外是吐槽国外的食物有多难吃,说当年啥都抢,咋不知道抢一本菜谱,但凡会一点我们我国家的美食,都不至于难吃成这鬼样。
裴靳不太搭话,就静静听她说着,思绪也不大集中。
纪洛笙觉得他总不理人没意思,就搞突然袭击凑过去:“在看什么?给我也看一眼!”
裴靳来不及锁屏,手机上的照片被她一眼认出:“这不是苏淼淼吗?”
“低我们一级那个苏淼淼!”
“诶,你怎么有她照片,还盯着看!”
“你不会喜欢她吧?”
裴靳倒没什么被撞破的尴尬,淡淡“嗯”了声,承认了。
这下轮到纪洛笙傻眼了:“不是,你真喜欢她啊?你都没跟她说过话吧?你这是……暗恋?”
裴靳垂眼看手机屏幕,又“嗯”了声。
纪洛笙啪啪啪拍手,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可以啊你,藏这么深,谁都没看出来。”
陡然被撞破的隐秘心事成了两人的秘密,纪洛笙当然不会大嘴巴告诉大人,但她也没少拿这个开涮裴靳。
裴靳全盘接收,甚至在她提到学校一些关于苏淼淼的事时,沉暗的眼睛会亮一些。
在医院枯燥无聊的日子很难熬,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等来好消息。
有合适的心源了!
心脏手术很复杂,即使是最顶尖的医生也做不到百分百有把握。
进手术室前,裴母担心得哭了,裴靳倒是一脸平静。
太久了。
真的拖得太久了。
不管什么结果,他都坦然面对。
只是坦然过后心里会有遗憾。
关于她的遗憾。
麻醉后的裴靳并不知道手术过程有多惊险,也不知道裴母在手术室外晕倒了。
他睡了过去,睡得很沉,直到ICU里还没醒来。
医生说排异反应严重,让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在病痛面前,人是无力的。
裴靳一直昏迷不醒,各项数据不理想,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听天命。
纪洛笙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急得掉眼泪,她原地跺两下脚,想到什么,跑去找纪大伯。
都说医学有奇迹,但奇迹少之又少,这更像是垂死挣扎的人给自已的安慰罢了。
所以大伯听到纪洛笙的建议时,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不过不是有句老话嘛,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吧,束手无策的时候,什么方法都值得一试。
一台消毒过后的手机送进ICU,上面有个未拨出去的跨国号码。
大伯把手机放在裴靳耳旁,点下绿色拨打键。
那边嘟嘟两声接通。
一个清甜好听的声音传来。
“喂。”
“喂,听得到吗?”
“……怎么不说话,没信号吗?喂?”
许是看来电显示是个国外的号码,那边还用英语礼貌问了句:“Can you hear my voice?”
这边迟迟没有回应,那边便挂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一个平平无奇的,让人转头就遗忘了的跨国电话。
却创造了奇迹。
裴靳当天晚上的身体数据出现波动,呈好的方向发展。
纪洛笙抱着手机,感叹恋爱脑强大的同时,更是感受到了感情的力量。
裴靳醒来后的第五天从ICU转回普通病房。
纪洛笙跟他提起这个事,他愣了愣:“真的?”
纪洛笙绘声绘色地,添加了个人夸张情绪地复述了一遍那天的事。
裴靳听完,舒眉笑了笑,说了两个字:“难怪。”
难怪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梦。
出院后,裴靳在家又休养了一段时间。
某天夜里,他从睡梦中醒来。
凌晨,城市静悄悄的。
他站在阳台,突然想到她。
这时候国内是白天。
他算了下时间,她现在上大二了吧。
大二,不像大一那么陌生和不适应,又不像大三那样忙着融入社会,应该是最好的一年。
她应该很开心吧。
他倚着阳台,突然觉得心空荡荡的。
空荡的原因,好像是因为没了她的消息。
一切有关于她的,都停留在高中。
这种和她完全切断的感觉他好像受不了。
尽管他劝过自已,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
可是,他不看着,又怎么知道她过得好呢。
这个理由足以说服一切。
第二天,他不磊落地联系了国内的人,提出两个要求。
不要打扰她,只远远拍照就好。
后来,通过照片,他看到她过得很好。
也通过照片,知道裴正勋经常去找她。
在裴正勋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她答应了做他女朋友。
那天,裴靳喝了很多酒。
他放纵自已变成一个酒鬼,把第二天上门例行检查的私人医生吓一跳。
后来,他觉得真可以放下了。
但每次看到照片,他又能找到各种各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已。
他没打扰,他只远远看着。
他仅仅看着而已。
快毕业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完全适应身体,他开始着手管理海外的公司。
高节奏的工作会压榨人的时间,没时间了,自然没时间胡思乱想。
裴靳一度觉得这样挺好,只要不想,随着时间流逝,他会放下的。
直到他得知苏淼淼答应裴正勋求婚的消息。
那一天,他在办公室待了一整晚没回公寓。
然后第二天,公司接到他要回国内的惊人消息。
69書吧
裴靳回国之后,连轴转,国内外项目的收尾交接,忙得昏天暗地。
跟他一起回国的陈桁想不通,明明在国外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回国,把自已搞这么累。
其实,连裴靳自已都不知道为什么回国。
回国看侄子秀恩爱吗?
还是回国看喜欢的人订婚嫁给别人?
这样高强度工作了一个月,总算能缓口气。
喻景皓嚷嚷着他回来这么久都没办接风宴,非要给他办一个。
裴靳抽了一晚上空前去。
灯光迷离的酒吧,舞池人影晃动,包厢热闹非凡。
他觉得闷,出了包厢,靠着二楼栏杆向下望。
这一望,他的视线便定住了。
吧台边懒洋洋支着下巴的女人,白肤红唇,蕾丝短款上衣配紧身蓝色牛仔裤,哪都没露的装束,却因她明艳的五官异常惹眼。
喻景皓从包厢跑出来:“诶你站外面干什么,进去玩啊。”
“我有事,先走了。”裴靳转身下楼。
喻景皓在后面喊:“不是吧,你是主角就走啦……哎你干嘛去?”
裴靳解开领口扣子,露出一截冷白锁骨,薄唇溢出两个字。
“钓人。”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没道德底线也好。
他所有克制的情感在看见苏淼淼那一刻,如洪水倾覆,漫天而来。
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放下。
既然放不下。
那就允许他,卑鄙一次吧。
——番外完——
附一张美美的双人照(侵权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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