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年春节格外寒冷，Q市遭遇煤炭资源短缺，市政供暖有一半时间处在低温运行。曹冬宝躲在被窝里不愿出来。
新妈推开门问：
“冬冬，你爸今天不出摊了，中午你想吃啥？”
“喝粥，暖和暖和。”
“又喝粥，你喝不腻吗，我给你蒸个鸡蛋羹。你爸准备去买点墨斗鱼，你要大米的还是要墨的。”
“你们定吧。”
“这孩子。”
自从高柏麟提议杀死李伟，曹冬宝一直没有胃口，他被这个疯狂的想法揪住了。
——杀死李伟，说得容易。下半辈子要在牢里度过吗？再说了，如果失手了咋办，下不去手又咋办。
——我他妈又不是杀人魔！
曹冬宝蜷起身子思考，觉着高柏麟的方法忒不靠谱。既然决定鱼死网破，还不如抓着李伟打破沙锅问到底，到时候他拒不回答再动手也不迟。
平行世界的佐证在曹冬宝的脑海中又添加一项，如今不仅时间忽长忽短，连温度也反复突破历史极值，好像世界将要崩塌一般。
杨悦、赵倩、孟冬，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随着寒假的到来逐一离他远去。他从书桌里取出日记本，不紧不慢地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把她们一一写进日记当中。
如果不是因为孟冬，他就不会说出那句“我愿意”；如果没有说出我愿意，他就不会穿越到这个时空；如果没有穿越成曹冬宝，他何以至此啊。
二米粥的热气在书桌上升腾开来，曹冬宝的手脚终于有些温度。日记梳理到一半，一个奇怪的想法忽地窜进他的日记本中。
——如果穿越之前，我就已经穿越了呢？
曹冬宝把自已难住了，他越想越觉得反胃，重重地合上笔记本。他的脑袋里犹如盛着一碗二米粥，浆浆糊糊、火烧火燎。
控制中心里，李伟博士忙着带领团队修复bug，无心去B区，他打开自动陪伴功能，却毫无察觉地捅出一个更大的篓子。
李伟的春节是在拘留所里度过的。他本就无父无母，每逢年节都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家中借住，今年可倒好，亲戚们省事儿了。
拘留所里，一个叫李发的年轻警察对李伟格外照顾。李发新婚燕尔，家中又新添了一个胖大小子，心里满满的幸福与甜蜜。但凡李发来所里值班，都会带上老婆煮好的饺子，给李伟吃上几口。
他觉着李伟可怜，冲动之下做了错事，并非不能原谅。而且李伟表现得不错，更关键的是，俩人都姓李，所谓“五百年前是一家”，自然生出几分好感。
安家星的春节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他有父母和姐姐陪在身边，并不觉得孤独。更何况家里的亲戚和学校的朋友纷纷赶来探望，来之前还得沟通清楚时间，否则很可能几拨人在病房里撞个满怀。
医院里，一个叫王通的年轻医生对安家星格外照顾。他本就是一副乐观开朗的个性，又难得碰上一个对足球如此痴迷的患者，别提多带劲了。
他俩经常畅想中国国家队在五月份到来的韩日世界杯会取得怎样的成绩，俨然在几周的时间里混成了一对足坛双煞。安家星答应王通，等他好起来一定跟他在足球场上比试比试。
让李伟和李发意想不到是，安家星的父母同意和解，甚至不再追究李伟的责任，也不需要这个孤儿的任何赔偿。
李发叮嘱李伟出去之后一定好好做人，然而正月十五还没到，李伟便被几个人绑架到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
曹冬宝摘下李伟头上的眼罩，同时向他打起招呼：
“没想到吧。”
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破铜烂铁，安家星和高柏麟一个背手一个叉腰，站在曹冬宝的左右两侧。
“宝哥，你咋跟他俩混在一块儿了。”
“因为他俩不会用刀捅我。”
“啊？你这说的啥话。”
曹冬宝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而是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
“李伟，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所有人死。”
“宝哥，你开什么玩笑，咱俩这关系，我咋可能......”
“我也没想到啊，你说，是不是安家星的下一个就是我。”
李伟的双手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十分想证明自已的无辜，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伟，”安家星问，“是谁派你来的？”
“你他妈说啥呢，老子听不懂。”
“死鸭子还嘴硬，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
“卧槽，我就说你咋这么好心，来来来，有种放开我，咱俩单挑。”
曹冬宝毕竟把李伟当做好兄弟，不忍心逼他：
“李伟，你听宝哥一句劝，说实话，你为啥要杀他。”
李伟委屈地摇晃着脑袋：
“我真不记得了，要不是李警官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那你记得啥？宝哥信你。”
“我啥也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周冲压在我身上，然后我就被警察带走了。”
“之前呢，你为啥要去他家。”
“这我真忘了，我在家吃完晚饭，打了会瞌睡，醒来稀里糊涂地就在他家楼下了。”
“你还真会演戏。”安家星双手插兜，“看出来这儿是哪儿了吗。”
李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辆手推车上，只不过本该在上面的玻璃围挡被卸掉了。
“这是城郊的仓库，外面毛都没有，没人来救你，咱们可以一直这么耗下去。”
“我也可以，”李伟满不在乎，“我死在这也不会有人在意。”
“行，你就继续抖机灵。”
李伟再次看向曹冬宝：
“宝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咋不相信我呢。”
曹冬宝有些心软，走到他的跟前说：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吴西昆和陈勃是不是你杀的？”
“卧槽，”李伟仰天长叹，“宝哥，那天我都吓死了，你看我像杀得了他俩的人吗？”
“哪个杀人魔会把‘杀人’俩字写脸上。”安家星满脸不屑。
“你滚蛋！”李伟向他啐了一口。
“李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宝哥你问。”
“你的甩刀呢？”
“在家啊，在我书包的暗格里，不信你去看。”
“好，我信你。”
曹冬宝回头与另外俩人对视之后，决定出去商量对策。
他们一致认为李伟不像在说假话，尤其从曹冬宝的角度来看，他能轻易看出一个人是否在撒谎。
“可是他怎么可能失忆呢？”
终于，安静了大半天的高柏麟忍不住说出了他的猜测。
“其实，如果我们真的身在游戏中，这一切就非常好解释了。”
曹冬宝跟安家星吃惊地看向这个满脸睿智的年轻人。
“假设我们之前的推演全部正确，第一，李伟杀人，第二，系统的时间和空间跟情绪有关，第三，李伟杀人会导致死的人穿越。那么李伟就是这个系统里的NPC。”
见两人面面相觑，高柏麟继续解释：
“NPC，非玩家角色，我也是刚查的。也就是说，李伟是游戏里的电脑，你们明白吗？”
“赵灵儿、林月如、阿奴？！”
曹冬宝恍然大悟：
“哦，卧槽，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我是李逍遥。”
安家星对他的反应嗤之以鼻：
“操，你傻啊，举例呢。”
俩人互相翻了个白眼。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个时空里的李伟都能杀人。”高柏麟继续分析，“我们一直在一个循环的系统里面，挣扎。”
“你说的不对，”安家星努努嘴，“没有你，只是我和他。”
“操，敢情我俩是假人呗，那还玩个蛋，放了李伟回家睡觉吧。”
“你说的也不对，”高柏麟拖一下眼镜，“李伟杀人肯定有目的，这不是游戏，你们也不用打怪升级，他为啥要杀你俩呢？”
“因为杀了我俩能赚钱？”
“因为不同的平行世界里有不同的任务，比如救赵杰。”
“比如救孟冬？”
“可是，李伟怎么能不记得呢？”
曹冬宝和安家星轮流抢答，高柏麟清了清嗓子说：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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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人在背后操控李伟，他杀人的时候是不自主的，无意识的。”
“啊？”
这次，一向沉稳的安家星也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屋外天寒地冻，他们缩着脖、跺着脚，避免让冷空气钻进衣服里。突然仓库里传来一声嘶吼：
“曹冬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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