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之回到陆府,高管家哭得不能自已。陆行之抱了抱憔悴的高管家,安慰他后,洗了澡,躺在萧沉月曾经躺过的床上,却睡不着了。
这三年来,他带着挽月踏遍了九州山河,看过了四时风光,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宜笑宜嗔的身影。
他努力让自已放下,可他每走一步,都会想起她,那个狡猾的她,那个娇媚的她,那个肆意的她,那个让他等她回来的她。
一滴泪滑落。
在这静谧的屋子里,低低地啜泣声响起,随后逐渐放大。
这是三年来,陆行之第一次哭出来。
池梅英和任北乾接到高管家的消息,急忙来了陆府,可是站在院子里听着陆行之的哭声,他们驻足了。
两人都红了眼圈,池梅英的双手紧握成拳。
一夜过去。
陆行之整理好状态,打开房门看见两人,微微一笑,“怎么来得这么早?”
池梅英上去搥了陆行之肩膀一拳,“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陆行之笑着说:“自然是要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
池梅英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行之和两人并肩朝着正堂走去,池梅英问道:“这三年你去了哪里,为何一直不回来?”
“去了九州各国,看了看这九州风光,山川河流。替她看一看她一直想要看的世间。”
池梅英其实不是没有猜到,只是亲耳听他说出来,心里终于放下了。
拿出北绝司的六圣令递给陆行之,“物归原主。”
陆行之却摇了摇头,“算了吧,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闲散的生活,撑不起北绝司了。”
池梅英闻言皱了眉,刚要说话,就看见一个身影冲进来,几人看着一身白衣的归思冲进陆行之怀抱。
陆行之轻轻拍拍归思的后背,“都是做了王妃的人,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归思从他的怀中退出来,用手比划着问道,你去了哪里?
陆行之没有回答的她的问题,反倒是问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归思闻言指了指喉咙,笑着比划,不知道为何就说不出话了。
这句话归思比划了很多次,但众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归思的借口罢了。
陆行之摸了摸归思的脑袋,“你还是要好好生活的。”
归思点点头,随后指了指陆行之,你呢?
陆行之笑了笑,“我很好啊。”
话是这么说,可所有人都知道,陆行之的心气散了。
三人也不强求,毕竟这件事谁也不能切身感受陆行之的痛。
陆行之是次日清晨离开陆府的,高管家也不知道这人去了哪里。坐在院子嚎啕大哭,池梅英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可是在看到桌子上被茶壶压着的纸条,池梅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取过纸条。
看完纸条后,池梅英舒了一口气,将纸条递给高管家,“高叔别哭了,行之只是去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你这般嚎,不知情地人还以为你家少爷往生了呢。”
高管家接过纸条看着上面写着,我去庄子上住几日,稍后便归,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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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家这才放了心,欢天喜地的起身,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准备给陆行之送去。
池梅英笑着转身,准备回北绝司,走到门口,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衫身影,他着急的追出去,却没找到那道身影。
他自嘲的笑笑,“还真是出现幻觉了。”
陆行之来到萧沉月之前的买下的庄子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垄地,陆行之低低地笑起来,“这是要种多少东西啊。”
迈步准备去看一看到底有多少地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自然是要足够我们一家人吃的才行啊。”
陆行之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他迟迟不敢转身。直到那红衣女子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扯下他腰间的荷包,“啧啧,这荷包上的野鸭子真肥美啊。”
陆行之看着眼前之人,那是三年未入梦之人,亦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萧沉月挥了挥手,“喂,陆行之,说好了等我回来十里红妆娶我的,你不会忘了吧。”
陆行之骤然红了眼圈,伸出手触摸着萧沉月的脸庞,“这不是梦是吗?”
萧沉月扑进陆行之的怀中,贪婪地汲取陆行之身上的味道,“这就是梦,一个美好的梦。”
陆行之想要紧紧抱住萧沉月,却见她化作星星点点消散在怀中。
陆行之睁开双眼,看着外面明亮的阳光,才发现自已窝在这里睡了一整晚,“呵,我早该知道是梦的。”
陆行之起身,走到院子里,打了水洗脸,拿着锄头走到外面的土地去瞧瞧。
看着被冬雪覆盖的地,陆行之笑了笑,“我会在这里种上你喜欢的菜,等你回来。”
回到小屋旁边,陆行之挖了一个小坑,将一件红衣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抽出腰间的挽月,想了想,又放回腰间,然后将土盖上。
墓碑上写着,爱妻陆门萧氏沉月之墓。
陆行之打了水,洗了手,拿了一壶酒,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墓碑旁边。
感受到头顶的阳光,陆行之喃喃自语,“三年来,昨日你第一次入梦,我知道,大约你是来跟我告别的。今日我为你做一个衣冠冢,但挽月我还是留下了,算是给我一个念想吧。”
“这三年,我重复走了一次去承安的路。去了梁国看了真正的蛊是什么样的,看了桑南的桑树,吃了晋国的饺子,这九州如今安定祥和,大约也是你喜欢的模样。”
陆行之仰头喝了一口酒,“我曾以为,你武功那么好,定然可以全身而退。事实上你也确实做到了,可你最后还是失去了自已的性命。”
一声叹息,“沉月,若是你能再唤我一声陆行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我的命。”
无人回应。
陆行之就这样从日头正盛坐到日暮西山。
又从日暮西山坐到月亮高悬。
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皎洁的月光,陆行之苦笑一声,拎着酒壶起身,走到屋子门口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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