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北风依旧凛冽。
但凌国公府各院,即便男主人都不在家,各院管家奴仆从侍女等等依旧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的各行其是。
鲜少发出声响。
只除了前院的凌家府兵,赫赫的晨练之声,不绝于耳。
凌烟阁,井然有序。
凌纾梳洗吃罢早饭,就着一盏雪绒茶,正闲适的看着一本兵法书。
边喝茶,边等待着什么?
她两世为人,却不善于勾心斗角钻营。
可架不住敌人太强大,只好临时抱佛脚。
兵法书,万一有用呢。
“纾儿,你可起了?”
果然,一阵朱钗环佩响,连带的脂香气息扑面而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凌纾起身,整理好衣摆皱褶,几步走到门前,见到厚帘布被掀起,她敛衽屈膝行一礼。
“纾儿请母亲安!
已经起了。母亲您快请进。”
凌夫人进屋,盯着她上下看了几息。
凌国公府大小姐,任何时候都是沉着懂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纾儿,病刚刚好些,快别在门口站着。”
凌夫人拉住她的手往内堂走。
凌纾看着随后跟进来的绮柔,点头打了招呼。
姐妹二人一边一个的扶着凌夫人进入暖阁。
凌夫人坐在正首位,凌纾居下而坐,而绮柔,却站着神色惶惶。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待凌纾敬过一盏茶的功夫,绮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凌夫人,对着凌纾屈膝行了一个全礼。
“姐姐,那天柔儿不该与你发生争执。
更不该拉扯之下,没有轻重的,将你推到结冰的湖里。
害姐姐伤了身子。”
又是片刻的沉默。
没听到凌纾的回应,绮柔脸色涨红。
“姐姐,柔儿知道错了。
母亲也罚过我了。柔儿正式给你赔个不是。
还望姐姐原谅柔儿则个。”
凌夫人貌似也不太好意思。
柔声道:“柔儿跪了7天祠堂,茹素抄了7天经书。
出祠堂之后,每日都来看你一回。
日日询问府医你的恢复情况。
想必她知道自已错了。”
凌纾微微一笑。
从绮柔的陈词来看,她也并非无可救药。
至少没有推卸责任,没有说“自已不小心”,“不是故意的”,之类的冠冕堂皇的托词。
推了就是推了,硬气!
“既然妹妹知道错了,姐姐就原谅你。
快坐下喝口热茶。
上京广为流传的,“凌家双姝绝代风华”,盛名之下最怕难副。
你我姐妹二人,更不该因这起子事儿,生了嫌隙。”
凌夫人听到“双姝”二字,眼神闪过一丝犀利,很快淹没于无形。
绮柔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自已的嫡姐,依旧站着不坐。
“姐姐,真的不生气了吗?”
“真的不气了。
不过母亲罚的算是罚过了。
作为你的长姐,另有惩罚于你。
你可认罚?”
绮柔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
“你!你可不能当着母亲的面欺负我。
爹爹和大哥过不了多久就回府了。”
凌夫人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朝着凌纾抱歉的笑了笑。
“去祠堂跪着去,我待会去找你。”
凌纾毫不客气。
绮柔“哼”了一声,甩头走出暖阁,奔着祠堂而去。
凌夫人和凌纾说了会体已话,凌夫人便匆匆离去。
琉璃和琥珀默契的围着凌纾,给她系好披风,戴好兜帽,递过暖手铜炉。
~
三人出门,穿过抄手游廊,娉娉朝着祠堂走去。
“大小姐,您对二小姐,还是不要太严厉。
只等着大爷他们回来才好。”
琉璃扶着她的胳膊,低声劝慰。
“退无可退,只能进了。
你们怕不怕?”
两个大丫头连忙摇头。
“大小姐,我和琉璃打小有些功夫,自然是不怕的。
既然如此,那就该怎么就怎么办。”
琥珀充满了底气:
“老爷还给您留了府兵,他们都是战场上带着杀戮之气回来的。
只要您一句话,每个都可以为凌家大小姐去死。”
凌纾想到凌家百年的荣耀,目视着前方。
“不要死,你们都该好好活着。我也是。”
凌纾的两个大丫鬟,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凌纾没有亲生母亲依仗。
就算聪明伶俐,也多次吃过继母凌夫人的闷亏。
所以琉璃刚才那么的小心提醒她,莫要意气用事。
“孝”之一字,能压死人。
现在的凌夫人戚喻淑,其实是戚家庶女,是凌纾的小姨母。
当年原配凌夫人戚珊,生凌纾时难产伤了身子,戚喻淑这才入公府伺疾照顾嫡姐。
戚珊还没坐完月子人就去了,戚喻淑留下,当了凌国公的继妻。
两个凌家小姐,年纪只差一岁多点,绮柔快满十五岁,凌纾十六岁。
但凌纾,并没养在继母膝下。
而是被戚家老夫人,也就是凌纾的外祖母,接过去养到十四岁。
两年前,外祖母过世。
她们这才返回凌国公府,在凌烟阁常住。
就算这样,凌烟阁每日的日常用度,丫鬟婆子等,也都是直接从管家那里分配照看着的。
用凌国公的原话: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从出生那天起,就是大小姐。
言外之意:继妻也是没资格养育原配生育的大小姐的。
凌岳阙生怕凌家男人常年不在家,有人欺负了他的宝贝疙瘩。
所以这些年,凌夫人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与凌烟阁,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69書吧
反倒是外祖母时不时的差人来,来接绮柔回戚家居住一阵子,将绮柔教养在膝下。
所以绮柔和凌纾的关系,还算融洽。
祠堂里,穿堂的冷风,呼呼的刮着。
堂前,森森摆着一个一个凌家诸公和夫人的牌位。
绮柔安静的跪在蒲团上,愣愣的盯着供桌。
供香正冒着袅袅的烟。
旁边的炭盆噼噼啪啪的声响,是祠堂里唯一的声音。
祠堂的门从外紧闭,凌纾净手后,郑重的供上三炷香,也跪在绮柔旁边。
两姐妹不发一言。
不知不觉的,两个时辰过去。
绮柔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
“姐姐大病初愈,可别再染上风寒。
爹爹和大哥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岂不是看到你病得厉害,更加要责罚我?”
凌纾看着前面的牌位,平和说道:
“凌家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罚妹妹跪祠堂。
当姐姐的,自然也要一直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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