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石猴一直缠着通臂仙,想要得知大圣的消息。通臂仙见他如此坚决,只得指引他:“大圣当初大闹天宫,以及后来在西行路上降妖伏怪,都是靠着他那条如意金箍棒,显示出他的威风和本事。但自从他成为佛之后,世间平静,妖怪不再作乱,他也就用不着这金箍棒了,于是便将它留在了这洞后的山上,作为镇山之宝。他还留下了四句偈语:道法得力,铁棒再出;铁棒成功,实即是空。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深奥的玄机。你既然有心要见大圣,那我就带你去拜拜这金箍棒,这不就跟见到大圣一样吗?”
小石猴听了大喜道:“既然有大圣的遗物和法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高兴高兴呢?”通臂仙道:“只要你肯努力,现在知道也不晚。”说完,他便带着小石猴来到了洞后的山上。这山虽然不高大,但四面都有路可通,山中却隐藏着深邃的奥秘,不让人轻易窥见。
这天,小石猴跟着通臂仙走到山下,远远地就看到了一条铁棒,像石柱一样笔直地竖立在山顶中央,大约有两丈长,碗口粗细,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彩。小石猴知道这是仙佛的神物,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磕了许多头,然后才爬起来仔细地观看。他看了一会儿,赞不绝口道:“这真是一件宝贝啊,不知道有多重呢?”
通臂仙道:“当初大圣使用这条金箍棒,就像使用灯草一样轻松自如,所以上天下地无人敢敌。现在你想要学大圣的威风,那就必须要有使用金箍棒的力量才行。”那小石猴年少无知,竟然走近前去,用双手抱住金箍棒一摇,想要移动它。可谁知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得满脸通红,也无法移动分毫!他慌得朝着铁棒不住地磕头道:“难啊难,这神仙我做不成了!”
通臂仙看着他笑道:“你这小猴子太心急了。当初大圣修炼了多年,才有了那样的神力;你刚出世不久,筋骨还柔嫩得很呢,怎么就想承担这样的大任呢?你也不可太鲁莽了,更不可懒惰懈怠。你要好好去潜心修炼才行啊!或许有一天你会有机缘的。”小石猴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从此以后小石猴便不再到处游玩而是每天守在金箍棒旁边操练自已的力量。虽然他还是无法移动金箍棒分毫但他却能将几块大石头搬来搬去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自已的力量还是有限心中感到苦闷便没了精神每天都懒洋洋的好像总也睡不醒似的。通臂仙看见他这样就责怪道:“你这小猴子怎么变得这么懒惰了?”
小石猴忙跪下解释道:“祖师爷我并不是懒惰而是有力气没地方使用想用的时候又没力气所以才闲得无聊啊。”通臂仙道:“你难道没听孔圣人说过吗?‘有能力的人即使只用一天他的力量我也从未见过力量不足的情况。’你现在虽然力量有限但只要你肯努力修炼总有一天会变得更强大的。”
小石猴听了之后虽然口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还是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无奈之下只好又走到金箍棒旁边去抚摸着它想象着自已能够使用它的那一天。忽然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金箍棒是天地间的宝贝!大圣也是成仙之后才能运用自如的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驾驭得了它呢?我想要驾驭它就好比站在水边羡慕鱼儿的自由却不如回家去织一张网来捕鱼更容易实现目标。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像大圣当年一样去四处求仙访道修炼成仙到时候自然就能驾驭这金箍棒了!”
主意打定之后小石猴便来到后洞向通臂仙辞行道:“祖师爷我要离开这里去寻访仙道了。”
通臂仙笑着对小石猴说:“求仙是好事,我不会阻止你。但出门之后,你将面临许多不同的道路和选择,必须认清正确的道路,不可走偏了。”小石猴回答:“我只管信步前行,想必不会走错。”通臂仙提醒道:“信步前行固然好,但也要记得回来的路。”小石猴说:“有去的路自然就有回来的路,不用老祖您费心。我只想知道,尘世中哪些人拥有仙术?”
通臂仙解释道:“世上有三教,分别是儒教、释教和道教。儒教虽然是孔仲尼治世的道法,但有些立论过于迂腐。他认为,天地间的人物有生必有死,人应该顺应天命;而那些追求仙佛、长生不死的人,都是逆天而行。儒教的衣冠礼乐颇有可观之处,但其中的人学习诗书,只会咬文嚼字,外表仁义,内心却奸诈贪婪,这样的人决无成仙之理,你不必求他们;若要寻求仙术,还是应该去释教、道教中寻找,那里常有异人出现。”
小石猴听了之后满心欢喜,感谢了通臂仙的指点,然后学着大圣当年的样子,用木头编成一个筏子,用竹子做篙,央求几个相好的猿猴一起扛到海中。他还带了许多果子和干粮,拜别了通臂仙和众猿猴之后,便摇摇摆摆地坐上筏子出发了。
不久之后,东南风大作,只用了不几个月的时间,小石猴就飘到了北俱芦洲。这里是一个非常苦寒的地方,人少兽多,即使是地位高贵的人工帝主,也长得禽形兽状与鬼怪无异。小石猴到了这里之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好将筏子拽到海滩上然后上岸去询问。他走了一二十里路也没看到城市和居民只看到几个蠢物既不像人也不像鬼而且无法与他们交流。小石猴走了几个地方都是这样心里想道:“这等禽兽出没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仙佛呢?看来是我来错了地方还是到别处去吧。”
于是小石猴重新回到海边找到了筏子依旧坐在上面。这时恰好遇到了东北风直接将他吹到了西牛贺洲。这贺洲地方的文化风俗与中国相似小石猴看到人口稠密、景色繁华满心欢喜认为这个地方一定有神仙。于是他开始四处打听询问了许久终于有人指点道:“从这里往西南走六十里有一座青龙山。山上有一个白虎洞洞中有一个参同观观里有一位悟真祖师道法高妙是当代的神仙。你要想学仙术除非到那里去寻求。”
小石猴听了之后满心欢喜地说道:“真是好运气啊!让我找到了这个地方。”于是他一口气走了六十里路远远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座山峰峦起伏、树木苍翠就像一条蜷曲的青龙。他走到山上往下一看又看到一片白石一头高一头低就像一只蹲伏的白虎。小石猴心想:“这里一定就是白虎洞了。”于是他从山上走下来到白石前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洞门。他走进洞门立刻就看到了一座庄严的庙宇飞檐画栋非常气派。只见:
殿阁高耸入云、山门曲折回环;殿阁之上紫气缭绕、山门两旁青松环绕;东岳殿内炉火常明、昭示着祸福昭昭;玉皇楼上香烟不断、威灵显赫;三清殿上供奉着太乙天尊、四将旁分列着温关马赵;不知道灵明修炼得如何?但先看到他的道貌威严、仪态整肃。
小石猴走到参同观前,看到横匾上写着“参同观”三个大字,心中一喜,暗道:“看来我没走错地方。”虽然两扇观门大开,但他不敢贸然进入,只好在外面等待。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于是他悄悄地走了进去。
来到二山门,小石猴看见贴着一副对联,写道:“日月守丹灶,乾坤入药炉。”他心中暗想:“这口气虽大,但也只是炼丹的功夫而已。”正在犹豫间,忽然从正殿走出一个道士来。那道士头戴玄冠,身穿道服,黄丝绦随风飘荡,白玉环凝聚着法力。他体态清瘦,骨骼秀丽,远远望去就像是瑶岛上的仙人;他气质沉静,神态悠闲,行走间显露出蓬莱仙人的风采。
那道士看见小石猴在二门站着,便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小石猴连忙上前打躬道:“我是学仙的弟子,因为听说悟真祖师是当代的神仙,道法高超,所以不远万里而来。我想要拜在他的门下修仙学道。”那道士听了小石猴的话后,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道:“凡是修仙之人必须要具备灵明的鼎器。你虽然有人相但还未完全脱离兽形怎么能够修炼此事呢?”
小石猴辩解道:“虽然人和兽在外形上有所不同,但是内心的灵明却是一样的。我为什么不能修炼呢?我请求能够拜见悟真祖师,亲自和他说说我的情况。”那道士笑道:“哪里来的野猴子?这么性急!祖师正在菩提阁上明心养性,就是国王三番五次地恳求,祖师也只是偶尔见他一面。你虽然有求道之心,但也要按照规矩来。修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小石猴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道士说道:“凡是求仙的人初入门时都要先在定心堂把心定下来;然后再到养气堂去调息使心定气调;之后才能驱龙驾虎从丹田灵府直透尾关再冲过夹脊关、醍醐顶最后才能见到祖师。你现在怎么可能直接见到祖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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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猴想了想说道:“如果不能立刻成仙那我就慢慢修炼吧。但是我不知道定心堂在哪里,还请仙师领我去定心。”道士说道:“既然你要去那我就带你去吧。”说完转身领着小石猴走了进去。小石猴原本以为定心堂只是廊房偏屋之类的简陋之处,但没想到竟然是一座大殿;正中间是一个灵台用八宝砌成就像天宫中的瑶台金阙一样华丽。
道士走上前打开门说道:“进去吧。”小石猴见里面庄严华丽也不管好坏直接钻了进去。然而刚一进去道士就把门关上了。小石猴在里面四处张望却发现这堂中没有任何窗户和门户四周一片黑暗不辨东西南北。他伸手一摸四周都是墙壁感觉气闷得喘不过气来;想要走出来却又找不到门在哪里。
小石猴在里面乱窜了一会儿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坐在地上想办法。他心中暗想:“这堂名叫定心却又如此黑暗真是捉弄人。我既然要定心就应该一念不生一尘不染管它黑不黑亮不亮呢。”于是他便开始用心观察自已的内心存想其中的奥妙。
过了许久小石猴只觉得自已内心充满了灵机天趣流溢而出。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忽然发现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连自已的眉毛和胡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小石猴高兴得抓耳揉腮原来定心之后竟然能够产生如此的光明。古语云:“虚室生白。”这句话果然不虚啊!
起初小石猴只是感觉到光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逐渐发现这光明中似乎蕴含着一种灵慧之气使他能够从头到尾都照见自已的内心和周围的一切事物。
小石猴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突然听到两扇堂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道士在外面叫道:“修仙的,你在里面闷得慌吗?”小石猴从容不迫地走出来,回答道:“挺好玩的,不闷不闷。”道士又问:“里面黑吗?”小石猴说:“我本性光明,所以不觉得黑。”道士满意地点点头,说:“既然你已经定了心,那就随我到养气堂去吧。”
小石猴高兴地跟着道士走。他们来到山上的一间屋子前,这就是养气堂。小石猴走进去一看,只见里面层层叠叠,曲曲折折,竟然找不到入口。他急忙回头看时,道士已经把大门紧紧关上了,只有门上左右两个大孔可以出入。
小石猴已经领悟了定心的奥妙,所以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观察着阴阳二气的变化。他看到阴阳二气就像穿梭一样出出入入,到了子、午、卯、酉这四个时辰,他真切地感觉到阴阳二气在体内往来流动,上气下降,下气上升,这种感觉让他津津有味。
就这样坐了一段时间后,小石猴感到全身轻松舒畅,仿佛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这时他正想着要往更深层次去探索一下身体的奥秘,却听到道士又打开了门叫道:“那个养气的,出来吧。”
小石猴笑嘻嘻地走出来说:“养气真是太快活了,为什么要让我出来呢?”道士解释说:“七七四十九天是一个周期,养足了气自然就能调理身体了,不必再继续养了。”小石猴听了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该开始驱龙驾虎了吧?请仙师指点迷津。”
道士起初只是想用定心、养气这两件事来难倒小石猴;但没想到小石猴竟然能够定心心定、养气气调,这让他有些嫉妒起来。于是他问小石猴:“你来了这么久了我还没问你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呢?”
小石猴回答道:“我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人氏姓孙名履真。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就是我的嫡派祖宗。我祖上行道高深如今已经修成正果成为了斗战胜佛。我担心败坏家风所以出来修仙了道要做个有成就的世家。”
道士听了更加嫉妒说道:“你虽然长得丑陋但却是个有来历的人必须得祖师亲自传授道法才行。但祖师现在正在闭关修炼不方便见人。你必须耐心等待将来自然会有好处。”小石猴说:“只要有好处我愿意耐心等待。”
从此以后小石猴就住在观中虽然不能够面见祖师但是祖师的动静他却时时能够察听得到。有一天他在山巅上玩耍时望见观后园中有一个老婆子引着几个少年女子在那里看花玩耍她们个个穿红着绿打扮得袅娜娉婷十分美丽动人。小石猴看了心中惊讶道:“出家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家眷呢?”于是他从后山转到后园门外来偷看只见一个小道童在溪边洗菜。
小石猴趁机走上前去问道:“小师兄这园中的女子是谁家的家眷啊?”小道童笑道:“孙师兄你既然学修仙这些事情还不知道吗?”小石猴说:“我是个初学者确实不知道请师兄指教。”小道童解释道:“修仙家要修炼内丹少不得用黄婆、姹女作为辅助。那一个老婆子便是黄婆;那几个年轻女子便是姹女。她们就是祖师炼丹的鼎炉和药器。”说完小道童便提着洗好的菜走进后园去了。
小石猴心里琢磨着:“这位祖师拒绝见人,又和这些年轻女子混在一起,肯定是个走邪道的人。我得偷偷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等到夜深人静,周围一片漆黑,他拿出了猿猴的看家本领,轻轻巧巧地从前殿屋顶一直爬到后殿菩提阁旁边,从窗户往里一瞅,只见两支红烛燃得雪亮。一个面黄肌瘦的老道士,被三四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围着,正在那里喝酒作乐;还有个穿黄衣的老妇人在中间插科打诨道:“老祖师,少吃点酒,来碗人参肉桂汤提提神,好有力气生小孩。”小石猴听了,赶紧爬了出来,叹口气说:“果然是个邪道,可惜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到了第二天,小石猴也不跟道士打招呼,自已就下山去了。一路上他想:“这祖师名声这么大,原来是假的,其他的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于是他又走到海边,编了个筏子坐在上面,顺着西北风,一直漂到了南瞻部洲地界。
小石猴在参同观虽然没有学到真本事,但却因为定心养气的功夫,觉得自已心性变得聪明了许多,精神也强了好几倍,不像以前那么迟钝了。他每天都高高兴兴地穿过州县去寻找真理和道法。然而这南瞻部洲虽然是孔圣人用君臣礼乐治理教化的地方,但人们却喜欢新奇的东西和崇信佛法。只要是名山胜景,都有佛寺和僧侣,他们或者在讲经,或者在开会。但他们只是借着修行的名义到处募捐钱财来壮大自已的势力,并没有真正去探究身心和性命的真谛。小石猴找了很久,发现到处都是这样。
他心里想:“这样求来求去都是旁门左道,有什么好处呢?前几天定心养气反而让我有些收获。与其在外面千辛万苦地奔波,不如回去在内心下功夫,也许能有真正的收获也说不定。”于是他打定主意便走到海上编个筏子乘着西南风又飘回了东胜神洲。
小石猴在四海寻找仙人却没找到他们的踪影,他才知道道法并不是那么复杂,人心就是天道。他舍了筏子上岸高高兴兴地走回花果山看到本地的风光满心欢喜。正想着另找个安身的地方却被众猴看见迎着问道:“你回来了求的仙如何?”然而小石猴却不回答只是继续走。他一边走一边想:“这洞里太吵了怎么修得道呢?倒是后山无漏洞是个好地方。”于是他竟然没有进洞而是直接往后山的无漏洞走去。
原来这无漏洞正是花果山的灵窍所在,上面只有一个小口下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从来没人敢下去过。然而此时小石猴修道之心非常坚定走到洞口往下一看便说:“太好了!”他也不考虑怎么进去怎么出来竟然纵身跳了下去。那些跟着看的猴子见了有的惊有的喜都以为发生了奇事赶紧去报告通臂仙。通臂仙却说:“随他去吧自有他的好处。”众猴便散去不再提起此事。
小石猴跳到底下后,原本以为会是乱砖碎石,高低不平的地面;谁知道底下却是细草茸茸,就像锦茵绣褥一样,十分柔软舒适。小石猴坐在上面,感觉非常愉快。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并不在意,依然按照在定心堂时的习惯,放下杂念,开始存想。
他存想了一周时间,忽然有灵光透露出来,照得洞中如同白昼。他又继续存想了几日,只见那灵光闪闪烁烁,仿佛有了形象;一直存想到七七四十九日的时候,灵光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火眼金睛、尖嘴缩腮的老猴子形象,手里提着一根如意金箍棒,将口对着他耳朵边,默默地传授了许多仙机秘旨,让小石猴感觉如同甘露洒在心头,醍醐灌顶一般,瞬间便已经超凡入圣。
小石猴急切地想要再问些什么,但那老猴子却已经逼近身来,与他合而为一了。这时小石猴才大悟道:“原来自已的心性中本就隐藏着真正的师父,只是人们不知道去寻求罢了!”一霎时之间,他便感觉全身轻松自在,神力充沛,七十二般变化都清晰地浮现在心头。
然而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这一切是否真实存在,于是暗想道:“且出去试试这如意金箍棒的威力如何?”说完便将身体轻轻一纵,早已飞出了洞外。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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