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开什么玩笑?”沈停坐在石桌上,抱着话本咬着买回来的小酥糖,口感不错,但是有些粘牙。
“衡阳收我为徒?一点都不好笑。”
林穆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他艰难的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只是那表情做起来实在不太好看。
沈停说:“我就下趟山,你至于吗?”他咽下口中的糖,拍拍林穆的肩膀,毫不在意的道:“被发现了?我不会供出你的,话说兰黎呢?我给她重新买了些胭脂和零食。”
“她怎么都不来找我啊?”
“算了,我明日上了那臭老头的课之后再给她送过去吧。”
“林见辞,上次赤鸢长老教我们的那道术法我还没学会呢。”
“沈停。”随着声音一回头,沈停发现林穆的表情依旧不好看,只见他捂着脸无力的道:“…我没有骗你。”
“尊上真的是收你为徒。”
沈停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你演技太差了,你以为这么假的东西能骗到我吗?哈哈。”
林穆抬眼看着他,眼睛有些充血的红,低声道:“这是真的…”
“啪嗒。”
沈停的糖和话本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沈停拉住林穆的衣袖,语气带着不可置信的慌张,“怎么会,怎么会是我?”
怎么可能会是他?
“赤鸢长老代替尊上宣布的。”
赤鸢?沈停突然觉得有些窒息,胸口处变得闷痛,他紧紧抓着林穆的手,声音变得低哑起来,似乎带着隐隐的祈求:“你去帮我求求赤鸢长老好不好,林师兄,我不想去涧水崖,我…”
他会死的。
入魔的事骗得过溪动山的所有人,偏偏除了一个衡阳。
那可怕的威压给沈停带来的恐惧,在他身心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衡阳要是察觉到他入魔的迹象,一定会把他弄死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还没有回家。
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
可衡阳是谁,说出来的话不是谁想改就能改的,别说林穆,就是所有长老反对,这个独断专行的男人也是半点都不在意的。
沈停眼里的惧意和抗拒是极为明显的,林穆知道他受过衡阳的威压,所以对后者反抗性很重,可别的事尚且可以帮沈停的忙,唯独这件事,他林穆无能为力。
“他会杀了我的,他…”沈停咬着舌尖,刺痛感让他暂且保持着清醒,只是依旧低落无措。
“他在江月城就想杀我了。”
沈停从长析身边回来那日,整个人如同新生,内里外表都被重新灌溉了,魂魄都像是完全冲洗过一遍,就像刚睁眼的雏鸟,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最开始的陌生和好奇。
他开门便看到了自已的师兄,以往的事暂且不追究,可林穆却带着他去见了衡阳,后者惩罚了他。
所以沈停说,他那时候就讨厌林穆,然而后来林穆又对他是非常友好不错的,所以他和这个林师兄做了好朋友。
但是衡阳整整压了他两次。
两次都让他如同天崩地裂般痛苦难受。
“尊上不会杀你的。”林穆想把他扶起来,可沈停听到这个话刺激更大,他抓着林穆的手很用力,像是要对方相信他。
“他会杀了我的,他的威压那么重,压的我很痛。”
“我明明那么怕冷,他把我丢进寒池…”
林穆感受到现在的沈停要比以往都更加脆弱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还是耐心的道:“不是这样的,别害怕。”
“我会去找师父和赤鸢长老商量这件事的,好吗?”
沈停目光呆滞,放空了好久,才点头。
等林穆人一走,沈停就跑进去屋子里收拾行李,拉扯了几件衣服后他又停下动作,垂着脑袋在思索。
“如果…是我先一步杀了他呢?”
*
“你在开什么玩笑?”
场景再现,赤鸢的发问和沈停一样,她的神情似乎是觉得林穆提的事很可笑。
林穆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去说。
“是沈停不愿意?”赤鸢不再逗弄自已的青鸟,“他竟然还不愿意?”
“在江月城的时候…”林穆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说出事实,“尊上有用精神力压制过他。”
赤鸢啊了声。
“哦,给沈停留下后遗症了是吧?”
她扶着额头,有些无语。
“这衡阳也真是的,自已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欺负小孩子,怪不得沈停怕他。”
林穆心觉有戏,他趁热打铁:“那长老可以跟尊上说说吗,换一个人?”
“沈停傻,你也傻了?”赤鸢真是搞不清楚自已身边的人了,“衡阳做的决定,还没有谁推得翻。”
“可是…”
“别可是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教教沈停练功,涧水崖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说完后像是察觉到不妥,赤鸢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是那里太冷清。”
林穆叹了口气。
等他再次回到宜停居找人时,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有。
“人呢?又跑哪里去了。”
*
涧水崖。
沈停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面前的石头桌子边是一身素衣正在淡淡喝茶的男人。
微弱的风吹过来顺着沈停的衣服里跑,他看着衡阳的一举一动,心里骂了个千百十遍,直到对方垂下眼,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抖什么?”
沈停一边抖一边说:“…我…没有。”
难道不知道收收自已身上那可怖的气息吗?沈停心里骂道,当然了除此之外他还有心虚。
衡阳垂眸看了他半晌,轻轻抬起手,顿时风也不吹了,沈停身上的压迫感也少了几分。
“你今日下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吃的喝的看的玩的。
沈停说:“下山补贴家用。”
衡阳的视线一向是很冷的,沈停印象里,这双眼睛就没出现过别的情绪。
补贴家用…
男人将目光落在地上人的肩颈处,上面还带着民间风月场所的细小脂粉,但凡认真点都会注意到,偏偏沈停毫无所觉,认为自已隐藏的妙。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对视,沈停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要干嘛。
巧的是,衡阳自已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已受到那恶念,还有所谓的本体的影响太大了。
“从明日起,涧水崖就是你专门修炼的地方,除了律学院的课,其余的一概不上。”
沈停第一次听衡阳讲这么多话。
随即反应过来后,他紧紧抓着自已的袖口,抬眼看向那视线永远居高临下的男人。
“我不想来涧水崖。”
所以也不想当你的徒弟。
沈停还是看不懂对方眼底的情绪,只是周遭又开始冷了下来。
门徒印是溪动山每个峰别收徒时都有的特有标志,衡阳当然也有一个专属的,只不过从来没现出过。
沈停入溪动山五年,没有去到任何人门下,以前暂且可以说他的目标是衡阳,可现在他不想被打上属于对方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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